齊眉把子秋找了過來,「東西可拿到了。」
子秋皺著眉頭,低聲道,「拿到了,那郎中看上去硬氣得厲害,說什麼無端端的他不說,也不賣那樣的東西,奴婢把銀子擺在紅木桌上,他就一下喜笑顏開,躬身哈腰的拿了出來。」
接過子秋拿來的小盒子,齊眉憤慨的搖頭,「就是有這樣見錢眼開的人!醫者父母心,卻只被銀錢迷了眼,這樣輕易的就拿了出來,難怪得……」
氣得不願往下說。
新梅從園外匆匆地進來,子秋攔住她,笑著問道,「新梅這樣匆忙是去哪兒?」
新梅喘著氣,擺手沖著齊眉福禮,而後又道,「正廳里鬧得厲害起來,大太太情緒激動,二姨太也不甘示弱,奴婢都不知究竟出了何事,老太太讓奴婢把巧雪和常青都叫到正廳去。」
說著轉身往廂房跑去,步履匆匆可見事態多麼嚴重。
齊眉和子秋相視一眼,出了園門往相反的方向行去,因得大太太和二姨太鬧出來的響動,府里的下人們也開始有些慌亂。
子秋趁著人不注意,一下溜進了二姨太的園子。
齊眉往正廳行去,遠遠的就能听到里頭的吵鬧聲,加快步子走近,聲響又沒了。
進去的時候大太太正在喘著粗氣,二姨太嚶嚶地哭著,只看得到側臉,平素白皙的膚色透著不同尋常的紅。
「母親,您要為宛白做主!」二姨太挺直了背,面上盡是委屈至極的神色,「什麼都不說清楚,就這樣來打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知道多少下人看到了,以後宛白還怎麼在這個家里立足!」
老太太坐在軟椅上。一路鬧到這里,二姨太說要去找大老爺做主,到了正廳也尋不到大老爺,還才狠狠地罵一句,二姨太就被大太太打得一個踉蹌。
現下總算平緩了一些,巧雪和常青也剛剛被帶到,在屋里的時候大太太氣得厲害,勉勉強強的听了個大概,巧雪受了二姨太的命令要下藥,可來龍去脈到底不清不楚。現在安靜下來,也可以開始慢慢地詢問。
能讓大氣成這樣,只怕不是可以被輕易原諒的事。
「爾容。你先坐下。」老太太語氣溫和,讓嚴媽媽去把大太太扶著坐到她的右手邊。
二姨太也被扶著坐到了左手邊,廳前跪著巧雪和常青,上次對巧雪的責罰了一段時日,現下看著她跪著的時候手都要撐不住地。都是一旁的常青用肩膀靠著她,才能讓她勉強跪著。
不停顫抖哆嗦的身子也預示了巧雪的緊張。
齊眉站在門外,听著屋里的動靜,無論老太太如何詢問,巧雪果然始終不肯承認。
這樣的堅持不是沒有原因,二姨太能出手要殺她。可見心有多狠。
巧雪不敢拿自家人的命去賭,她若是一個人也不會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原先只以為是普通的照顧和送藥。等她發現是做的什麼後,卻已經無力挽回。若是不繼續,只要事情抖出來,她的家人都月兌不了干系,陶家這樣大將軍之家。謀害陶家大太太的罪名會多大,巧雪一直都不敢去想。
從知道後巧雪就明白是一條不歸路。她哆嗦著身子,為要到來的命運感到害怕,忽而搖搖欲墜的身子被撐住,側頭看,常青細長的眼眸正看著他,皮膚黝黑卻心地善良,從兩人配婚起就儼然把她當成了妻一般的守護。
巧雪心里暗暗地有了些微不足道的力量,若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再過幾個月也能嫁給常青,從此在府里兩人安安穩穩的服侍主子,生一個胖小子。
如今,巧雪一絲苦笑,不連累他就行,使了力氣重重地磕頭,「老太太、大太太、二姨太,常青他什麼都不知道,請主子們放了他。」
大太太捏緊了帕子,厲聲道,「你只要說是誰讓你做了些什麼事,說清楚了,孰是孰非,我們自有決斷。」
子秋悄悄地走到齊眉身邊,沖她點點頭,齊眉牽起唇,往正廳里走去。
巧雪低下了頭,緊緊的抿住唇,深深吸一口氣後抬頭,望著二姨太手里東西的時候身子一哆嗦,出聲的時候帶著顫音,「一切的事情都是奴婢自己一個人……」
「祖母、母親、二姨娘。」齊眉福禮的聲音打斷了巧雪的話。
老太太看,「齊眉怎麼來這里了。」
大太太解釋了幾句,是常青把藥渣盒給齊眉,假意說是要送給她的心意,齊眉才幫著送,卻不想之後的事情竟是這樣的發展。、
老太太搖搖頭。
二姨太從一開始的慌亂、驚嚇恐懼,到現在慢慢平復,想起隨身帶著的木手鏈,捏在手里把玩,巧雪只看一眼臉就白了,那是她年前送給小妹的禮物。
藥渣、人證,什麼都無所謂。
二姨太竟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眼下只要巧雪把所有的事都攬在自己身上就行,她在陶家這麼些年,娘家幫陶家的時候可不少,只要沒有證據是她做的,無論是誰都動不了她半分。
「藥方應是在你身上吧。」老太太的聲音淡淡的,巧雪猛地抬頭,一下就明白了五的意思。
慌忙的否認,「奴婢不知道什麼藥方,三年前奴婢做錯了事,被大太太責罰,所以懷恨在心才會下藥給大太太。」
齊眉咦了一聲,疑惑的道,「我記得一兩年前的時候,巧雪說錯了一句話被二姨娘踢了好幾腳,那才狠吧,怎麼巧雪就不對二姨娘懷恨在心呢?偏偏選了母親?」
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把藥方拿過來!」
嚴媽媽福身,在巧雪身上模索了一會兒便從腰間取了出來。
巧雪既然能有心把每一次的藥渣都烘干了留下,那藥方也自是會隨身帶著,這樣才是最保險的。
其實想起來,巧雪也並不是沒有給如今的狀況做準備,相反她已經盡了自己全力。
拿出來藥方。陶家沒有學醫的人,對著藥方看藥渣也看不明白,馬不停蹄的叫了屬陶家的藥鋪內的柒郎中過來,柒郎中是宮中退下的御醫,懸壺濟世,醫術了得。
沒多久,柒郎中便被鶯綠領著進來,拿起藥方只眯著眼看了一會兒,「沒錯,這就是在下開的方子。大太太身子虛,心總是跳得不齊,這個方子就是專門對大太太病癥的。」
「每次也都是這個丫頭來抓藥。」柒郎中看了眼跪在一旁的巧雪。肯定地點頭。
「您再看看藥渣。」大太太讓嚴媽媽把藥渣盒子遞。
柒郎中只看一眼,面色一白,「這藥渣不對勁,多了一味藥。」
模了模藥渣,柒郎中肯定地道。「這是毒蠍子。」
怕眾人不明白,柒郎中解釋道,「蠍子尾部有毒,若是不去掉的那便是毒蠍子,用毒蠍子入藥對常人來說可以用來提神,但也不可過量服用。只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方才能服用。而若是像陶大太太這樣心髒不好的,看這劑量少,可這樣長期服用會導致心愈發跳得快。人極其容易覺得疲累不適,等到了過量的時候,人便會猝死。」
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大太太狠狠地側頭,瞪著二姨太。
柒郎中拿了一錠銀子。老太太笑著道,「讓你走這一趟倒是勞累了。回了鋪子拿著這些銀子壓壓驚,免得什麼話說漏了出去。」
無論事情是誰做的,傳出去那就是家丑,柒郎中本就不是嘴碎的,拱手把銀子放在一邊,「陶老太太這樣說就嚴重了,在下不過是行醫濟世之人,哪里會去和別人說些無謂的事。陶大太太如今看起來面色倒是好了些,大抵這藥渣只是別人拿錯了的,不然陶大太太哪里會有這樣好的氣色。」
老太太還是讓嚴媽媽把銀子給了柒郎中,送著柒郎中出了府。
巧雪的身子一直緊緊地繃著,听著柒郎中說著話,抬頭顫抖地望向二姨太,她手里的木手鏈一下子被掰斷。
巧雪眼眶紅了起來,「都是奴婢做的,毒蠍子是奴婢找了江湖商人買的。」
齊眉忽而插話,「毒蠍子是什麼樣子的?之前在二姨太的園子門口見過一個奇奇怪怪還帶著尾巴的蟲子,可嚇人了。」
大太太站起身,「母親您听到了。」
二姨太冷哼一聲,「什麼毒蠍子,我听都沒听過,這樣沒譜的話不知是誰教齊眉說的。」
「那你敢不敢讓人搜你的園子?」大太太厲聲問道。
「有何不敢?搜了我就清白了!」二姨太激動起來,「若是搜不出來,還請給一個好好的解釋!」
老太太讓兩人坐下,吩咐嚴媽媽幾句,讓她帶著鶯綠和鶯柳去二姨太的屋里看看。
正廳一下安靜了下來,跪了這麼長時間,巧雪已經撐不住,要暈倒的時候,離她最近的齊眉順手扶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語,「你的親人現在並不在二姨娘手里,我昨晚便讓人接走了。若是你能說實話,還能有活路。你若不說,別怪我無情。」
巧雪驚得瞪大了眼,齊眉的身子擋住老太太一眾的視線,做著口型,「你想清楚。」
這時候嚴媽媽帶著人回來,面色凝重,捧著錦盒上去,老太太打開,赫然就是毒蠍子。
二姨太一下激動起來,「這不可能是在我屋里搜到的!」
嚴媽媽福身,「這就是在二姨太屋里搜到的,床底下。」
大太太恨恨地看著她,「顏宛白,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胡話要說?」
「不可能!哪里還會有?這幾個月都沒……」人急的時候最容易說錯話,二姨太慌忙要捂住嘴。
這時候巧雪忽然跪到老太太和大太太面前,重重地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