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下子都喧嘩起來,眾人緊緊地盯著阮成淵和居玄奕,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兩人目光相觸之間,不知為何透著火花四濺的意味。
阮成淵微微一笑,彎身撿起了居玄奕扔過來的武器,握在手里半會兒,忽而手一緊,武器直直地指著居玄奕。
在所有人都以為要開打的時候,隨著 啷一聲,武器被阮成淵拋到正中央。
這是不戰而和的標志。
居玄奕本來繃緊的神經驟然放松,「怎麼阮兄不打了?」
阮成淵牽起唇角,溫文爾雅的笑意在精致的面上漾開,「太學大人這是指著我在大喜之日出丑,我哪里會武功?況且太學大人也是文官,你稱我為兄,既是兄弟相稱,何需舞刀動槍。」
子秋把喜娘一下推到前頭,還好喜娘見慣了大場面,腳步頗穩,加快步子上前,ˋ笑著道,「姑爺,一切都打點好了。」
只等領著新娘子回府,等著新人的還有一堆繁瑣的禮節。
居玄奕身子微微一垮,似是泄了氣一般,拱拱手站到一旁。
東間里,大太太親手幫齊眉蓋上大紅的蓋頭。
喜娘和迎夏一左一右的攙著齊眉出門,大太太緊緊地握著齊眉的手,「要好好照顧自己,去到夫家不比自家,再是與我們陶家是世交,阮家也是大戶人家,你嫁是大少女乃女乃,是要學著管家的,有什麼不懂的不會的,不好意思在夫家問,捎信兒回來問母親也是可以的。你祖母這兒不必擔心,有我來照顧著……」
再是千言萬語,也敵不過時間的流逝。
齊眉被扶著上了轎後。隨著小廝扯著嗓子吼的‘起’字,立馬就被 里啪啦的炮竹響聲包圍,一陣喧囂過後,听到有人道,「姑爺,什麼時候放焰火?」
「上街後一直放。」沉穩又平和的聲音一下鑽到齊眉的耳朵里。
深冬的傍晚來得也早,不過申中的時候,齊眉蓋著蓋頭被扶出東間時,能感覺到腳下的路看得不如平時清楚。
迎親的隊伍整整排了大半條街,十分大的排場。路人老早等著瞧熱鬧,這下總算見到長長的迎親隊伍,不由得吸一口氣。「真是氣派啊。」
「那是自然,皇上欽賜的姻親,不做足的話少不得被人說閑話。我听我叔父說的,朝中前段時日正亂得很,也不知曉現在好過來沒。」一名吊兒郎當的青年男子伸長了脖子看。
「看。新郎來了!」一個小娃子被自家娘親抱著,興奮的指著。
轎子行得有些顛簸,耳邊都是嘈雜的聲音,但始終蓋不過敲鑼打鼓的樂聲。
齊眉撐著邊緣,心中不由自主的緊張。
一旁跟著走的喜娘似是覺察到她的不妥,笑著道。「女乃女乃別害怕,成親啊這是女子的頭等大事,看姑爺這般看重這門姻親。絕不是因得皇上賜婚而裝出來的關心。」
喜娘接著道,「剛剛扶了女乃女乃上轎,出府門之前,姑爺是深深地看了轎子幾眼,那眼神。真真能把轎子都給化了。」
緊接著,一道道焰火絡繹不絕的沖上空中。夕陽余暉的光暈下,七彩斑斕的顏色雖是看不真切,但更蒙上一層美輪美奐的色彩。
「這,這焰火竟是有形兒的!」
路人驚呼起來,一朵朵花在天空中綻放,美得人呼吸都屏住了。
弘朝的焰火從來沒有有過形狀的,向來都是沖天上去,一下子散開。花焰火這樣放了一路,新郎官在前頭握著韁繩,穩穩當當地在馬上騎著,一身吉服,面上噙著淡淡的笑意,長長的迎親隊伍一路有規有矩的前行。
一時之間多少女兒家看得眼紅心跳,以後是尋不到這樣俊秀的良人,若是能求來一個有新郎官一半心思的,真是做夢也能笑醒。
齊眉依稀能听到外頭的贊嘆和熱鬧,回憶起前世的出嫁,冷清又淒涼,她和他都似是霉神一般,旁人都不願靠近。
這次的出嫁,輾轉幾回,竟然還是原來的她和他,只不過卻到了這般萬人空巷的地步,比當時西王妃出嫁都不會少一分熱鬧。
這一世,太多太多的事情改變,但也有一些是走著不同的過程,得到一樣的結局。
猶記得她重生回來努力改變自己,名節保住了、身子也健康起來,母親也安好的活著,家人都待她愈來愈好。可千翻百轉,紅蓋頭一遮,她依舊是上了去阮家的花轎。
還比如祖父還是在戰場上亡故了,上一次是瘧疾,但不同的是這一次是真真的戰亡。
轎子入了阮府,一系列的禮數,雖然蓋著大紅蓋頭,但府內的熱鬧勁兒都落入齊眉的耳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的時候,齊眉能看到對面的那雙吉祥如意靴,彎身之後再起來,禮成。
她再次嫁給了他,不帶以前的抵抗情緒,只有著對未來將如何走的遐想。
前世兩人孤苦無依的家家酒一般的姻親,這一世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昨晚嚴媽媽悄悄地到她跟前,拿著那本讓人臉紅的圖冊過來,並不是不經人事,但還是看一眼就急忙閉上眼,直把嚴媽媽往外頭推。
嚴媽媽了然的笑著道,「五害羞是自然的,但這事兒一定得懂,完全的準備才不會有什麼差錯。」
硬是拉著她看,還細細的講解,齊眉拿被子捂住腦袋,差點要背過氣了。
前世房事真的極少,阮成淵怕她說疼、怕她哭,所以她一皺眉,阮成淵就松手了。
…………
坐在新房里,齊眉模著床沿,覺得處處都透著熟悉。鬧騰了一整日,肚子里空空的。齊眉雙手交握,等著阮成淵在外頭應付完後進來。
陶府里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祖母,外頭這樣熱鬧的場面,心中卻始終藏著不安的情緒。
別人不知曉,但她身為陶家子孫,知曉得真真切切,祖父去年戰亡,到如今不過大半年的時間,還未過一年的守孝,可她卻因得各種因素,不得不出嫁。
手里搓著喜帕,若是能不禮成,那便是她能做到的對祖父的尊重。
但這又怎麼可能,縱使元帕那一關她能有法子,對她的夫君,如何開口說起,拋開一切外界因素,這個口也開不了。
正心里猶豫的時候,外頭吵吵嚷嚷,「一定要進去鬧鬧才好,這才是吉利!」
這聲音齊眉記得,是阮家庶子,阮成書的聲音。
「是啊,都是一家人了,大嫂也只見過一次的,怎麼也要……」這是四阮成慧。
「二弟,前日你去酒巷一夜未歸的事,需不需要我告訴姨娘?」在出了阮成淵這個傻子長子後,阮秦風便前後娶了兩個小妾進門,阮大無話可說,賢惠的本能,她主動幫著張羅。
「還有四,上月末是不是私自溜出府去玩了?還幫著人打了一架。」
「天哪!大哥怎麼都知道。」幾乎能想出來阮成慧捂著嘴吃驚得要命的模樣。
「若是不想母親和姨娘也知道,你們這幾個就趕緊給我回自個屋子去。」
外頭很快就安靜下來,隨著門的響動,細碎的腳步聲進來,喜娘喜慶的聲音一下子在屋里漾開,笑笑鬧鬧之間,阮成淵拿起喜稱砣,輕輕撩開了新娘的大紅蓋頭。
略低著頭的女子顯得有些緊張,面上的粉比原先少了太多,十分自然。那時候幼稚的他忍了半天才把‘大面團子’四個字吞回了肚子里,後來才知曉是新婚的妝容,也知曉之所以這樣是因得她身子不好的緣故。
阮成淵如以前一樣的低頭看,兩片薄薄的唇上了潤澤的大紅,襯得肌膚勝雪,睫毛微微地顫著,卻也遮不住眼眸里的光彩,不是美到極致,而是柔和溫婉得讓人心動不已。
「姑爺,得喝百年酒了,喝下了就能百年好合,長長久久,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看呢。」喜娘笑著道。
齊眉始終沒有抬頭看他,接過了交杯酒,兩人距離一下拉到最近的時候心髒跳得劇烈起來。
很快地喜娘一眾被阮成淵打發走,新房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外頭已經全黑了,紅燭把屋內照得尤為的喜慶。
齊眉啞然的張著嘴,在阮成淵起身去挑燈的時候,她悄悄環視了一下新房,竟是和前世幾乎一樣的擺設,只不過地方要大了一倍,前世只不過是個小書房改造的,現下看著,是整個園子都修葺擴建了一番。
阮成淵正好回頭,兩人成親後第一次對上視線。
這次出嫁,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極好的,看著他清澈的眼眸,齊眉不由得想起前世新婚後第二日清早,這個人那樣認真的給的承諾,「淵哥兒以後一定要給一個最好最好的成親日。」
當時她還笑了出來,只覺得嫁都嫁了,難不成還能嫁他兩次?
世事難料,她真的嫁了兩次,嫁了他兩次。
這一次,她不再是前世的病殼子軟柿子,他也不是前世的痴傻兒,即使對他無法知根知底,但齊眉清楚,往後的路定會比前世要走得好。
「。」這聲稱呼讓齊眉心里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