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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皇上緊皺著眉頭。
大臣們上奏,當初新的兵將去邊關增援染上瘧疾,軍醫並沒有查出來導致延誤軍情,雖然所有軍醫都已經按照軍法處置,但現在又加了一條罪責,延誤了大將軍的病,定是那些軍醫原先診治不妥當,才導致之後大將軍的病情反復,最後落得病重而亡的下場。
這等赤膽忠心的三朝元老就這樣亡故,縱使追封為濟安公,以慰其畢生忠勇之功勞,背後的主使也必定要揪出來。
帶頭上奏的人是輔安伯,二十多歲的年紀,拱手在殿下,聲音洪亮,絲毫不為皇上皺眉而有所推卻。
鎮國將軍于國有功,受了重傷到如今也要支著拐杖才能勉強挪動幾步,同是在邊關征戰的人,一個重傷,一個診錯病癥而亡,輔安伯說出這樣一番話,抑揚頓挫的語調,十分的憤慨。
只有皇上心知肚明,陶大將軍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戲早在去年就開始演,如今再拆穿的話,比當時就要坦白大將軍亡故的消息還要難辦。
君無戲言,若是被翻出來舊事,失民心,讓朝中眾臣私底下議論還是小事,最怕的就是消息若是添油加醋的傳入邊關,說他為了軍功不顧陶大將軍的靈體安康,邊關的將士難免會軍心不穩。
看如今陶大將軍的遺體被運回京城,幾乎全城都在為他吊念,若是有什麼忠勇死士思想偏激,甚至有人蓄意在民間造成動亂,後果太不堪設想。
輔安伯沒有給皇上太多時間去猶疑,繼續拱手道。「微臣斗膽言明,此次大將軍之事,都深感悲痛,但先有家父—鎮國將軍重傷在前,後又出了診錯病癥導致痛失三朝元老。若軍醫真是庸醫也就罷了,但明顯,次次都斬弘朝的大將,是有預謀的。」
預謀,什麼預謀。
殿上愈發的安靜下來,「最大的得益者。就是西王爺和陶家長子。」
殿上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輔安伯繼續道,「其一︰家父重傷,大將軍立即請命掛帥出征。緊接著陶家長子為何也要去?他不過是個武狀元,入了樞密院,還出了案子被關押幾日。無非就是急功近利,為何去到邊關,不是上前線沖鋒陷陣的陶家長子出事。反而是指揮眾人的陶大將軍出事?其二︰西河與邊關不說相鄰,但快馬加鞭也不過幾日的路程,西王爺前去西河那樣蕭索的地方,滿腔抱負總會被磨光。」說著深深地躬身,「微臣斗膽猜測,西王爺和陶家長子合謀演了一場喪心病狂的戲!為的就是他們看得比命還要貴重的名利!請皇上明察!」
殿內霎時一陣喧嘩。
陶伯全正要上前爭辯。被阮秦風的眼神示意的頓住了腳步。
輔安伯這樣做,無非是受之于人,若他在這樣敏感的時刻上前主動跳入他們設計的圈套。委實太過愚蠢和沖動。
…………
「輔安伯今日就會上奏彈劾我。」西王爺抿了口酒,動作幾近優雅,瞟一眼窗外,坐在這京城最大的酒樓——花滿樓里正好那把街下的風光盡收眼底,而且這里可以遠遠看到皇城。
「不必焦急。」對面的男子幫他倒了一杯酒。
「你倒是沉得住氣。被彈劾的是本王和陶齊勇,又不是你。」
「若說沉得住氣。那當還屬西王爺。被彈劾的是你,而你卻在這里悠然自得的飲酒,說起彈劾的事來好似被小貓輕輕地撓了一下似的。」男子也端起酒盞。
西王爺哈哈大笑了一聲,舉杯示意與他一同干了,「賢弟真是一針見血。」
擦了擦唇邊的酒漬,西王爺眉毛一挑,細長的眼眸眯起來,「做事也是果決得很,不與人商量,心中早就打好了算盤。」
「不與本王商量,推說結親的事情先回來,你可知本王爺收到你腦子好了的消息,心里震驚,表面還得和人演戲作假的心情嗎。」西王爺把酒盞往幾上一放,「不僅如此,王妃還埋怨我半天,說我不把這件事告訴她。」
「西王妃本就與內人是親,她自是希望我內人好。」阮成淵也放下酒盞。
「一口一個內人,你這樣直接壞了原來的計劃,把自己暴露在人前,之後的路若是走得有偏差,我一定殺了阻擋我前進的人。」西王爺眼神忽而狠戾幾分。
「若西王爺真心想殺,又如何會去大牢里提了三個死囚去陶府演一出戲。」阮成淵抿嘴一笑,「多謝西王爺相助,有了西王爺,再加上顏家理虧,顏老板那人性子頗為正直,斷不會來陶府再鬧事。」
西王爺冷哼一聲。
若不是齊英知曉了阮成淵這個死囚冒充的提議,難得主動柔情的模樣,他也不會頭腦一熱的答應。
罷了,他哪里有資格說阮成淵。
誰都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輔安伯那樣大喇喇的在殿上說,西王爺在朝中並不是無人,況且還事關陶兄,陶尚書和阮大學士定是會出聲相助,輔安伯丟出的這個炸雷,不過是投石問路,看皇上對西王爺的態度罷了。」阮成淵說回了正事。
「你覺得皇上會如何平息?」
這樣大的一顆石子丟到湖里,就算是會直接沉底也能掀起一陣不小的波瀾,阮成淵說得這樣輕巧,好似壓根就不是事一般。
「西王爺今日回宮,即可命下人收拾細軟了。」阮成淵道。
西王爺回了宮,寢宮內西王妃正讓一名宮女把手爐放下來。
「這是怎麼了?」西王爺幾步走,寢宮內的宮女和西王妃都福身行禮,「王爺。」
西王爺微微點頭,把西王妃攬到身邊來。
「剛剛皇上派人來傳話,說讓王爺您明日啟程回西河。」西王妃微微蹙眉,眼里有些傷感。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連祖父的喪事都未過完就要走。
她本以為至少能待上一個月,卻不想不過幾天就下了聖旨要回西河,她帶了不少東西回來,還好都送到家里了,給德妃娘娘帶的補身子的藥材也已經囑咐清楚她身邊服侍的大宮女。
「阮成淵真是料事如神。」西王爺道。
「什麼?」齊英不明白的看他一眼。
「沒事,讓宮女們收拾罷,你去陪陪母妃。」西王爺手背于身後,緩緩地在殿外踱步。
花草蟲魚,宮內的風景確實怡人。
抬起頭看著正是傍晚的天空,雲朵掛在暖橙的天幕之間。
那時他處理西河一帶的災情,得心應手,也收了無數民心,正急急的趕回來時,卻被阮家傻長子擋了道,趁機把那平寧侯遠親的馬夫處理完就要上馬車,卻無意把阮家傻長子帶上了馬車。
過了兩三年,他還記得車簾子拉下來,本以為是痴傻孩童一般的男子卻跪在他面前。
向他投誠。
西王爺很快明白了,所謂的痴傻只不過是裝聾作啞。
「本皇子如何能信你?你如此攻于心計,我又怎麼能知曉你會不會來害本皇子的?」
西王爺的懷疑和不信任理所應當,阮成淵年紀不大,卻這樣隱藏著自己,阮府並不是什麼吃人的地方,而且阮家一直規行矩步,阮成淵為何需要裝傻。
跪在面前的人也早就料到他不會信任,拱手抱拳道,「二皇子听草民一言,此次回宮,皇上定必要嘉獎二皇子,而二皇子本是打算做上官位否?」
話剛出來,阮成淵的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寶劍,卻並沒能傷到他。
西王爺愈發的訝異,「你不僅知曉我心中所想,而且還武功這樣高?」
他再是不受寵的皇子,隨著德妃娘娘久居深宮,偷學武功二十來年才有現在的成就,阮成淵卻是輕易就避開了他,連發鬢都沒有亂一分。
「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草民只不過是相助二皇子一臂之力。」聲音十分的平靜安寧,不知道為什麼會讓當時的二皇子想起陶府內的五,那時候他出了題,只有齊英和五讓她眼神一亮,那個五拿起筆,竟是要他來提字,語氣也是這般平和和篤定。
「此次二皇子回宮,定要懇求皇上派二皇子回到西河。」
「為何?」西王爺自是不願,立下了大功不要,反倒去那一毛不拔的地方?笑話!
「物極必反。」阮成淵微微地抿起唇,「二皇子此次的作為已經讓平寧侯一方有所警醒,若是再待在京城,定必會有危險。如若二皇子反其道而行之,不僅民心收獲,皇上贊賞,保得的性命安全。最重要的是,西河路途遙遠,更將會是二皇子的地盤。」
這時候馬車已經到了阮家,下馬車前,阮成淵回頭看他一眼,「若是二皇子肯信草民,那草民以後誓死追隨。若是草民獻的計失策,那草民甘願二皇子拿去了這性命。」
「你為何要投奔本皇子?」西王爺不解的問。
「為自己,為阮家,更是為了保護一個人。」阮成淵淡淡地道,這時車簾子掀開,易媽媽把他抱下去,西王爺臨走前撩起車簾,剛剛還睿智的俊秀男子,又變成了個十足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