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成淵卻是猶豫半會兒,齊眉把茶盞遞給大老爺和阮成淵,大老爺品了幾口,道,「齊眉的手藝真是好,茶都是跟著季節來的,現下這燥熱又不可貪涼的日子,飲這樣苦中帶著薄荷味兒的茶最是好了。」
「父親覺得好喝就好。」齊眉微微地笑著道。
「倒是不常喝薄荷葉兒泡的茶。」阮成淵抿了一口,確實滋味很特別。
「齊眉除了月季花以外就最喜愛薄荷葉了。」大老爺笑著道,「不止拿薄荷葉泡茶和做糕點,還縫了個香囊,里頭裝著的都是薄荷葉呢。」
阮成淵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
齊眉忙道,「原來在莊子里的時候,劉媽媽給說的偏方,說是哮喘癥的人發作,薄荷葉能緩解一些。」
大老爺面色沉下來,「別提那些個害人的家伙,縱是死了也覺得心中不痛快,那樣狠毒心腸的人,應當送到刑部去處置,白白的死了真是便宜她們。」
齊眉和阮成淵都噤了聲。
大老爺不常發火,這段時日來兩次發火都是因得顏宛白的事情。
女兒和都不做聲,大老爺自顧自地又說起來,「你八倒是越來越懂事,我讓你母親帶著她,總好過把她送回顏家,畢竟她身上流著的是陶家的血。」
「母親帶著八嗎?」。齊眉問道。
大老爺點了點頭,「若是讓顏宛白那女人帶,保不準再帶出個心腸黑不見底的東西出來,你八小時候那般可愛活潑,都是被顏宛白給帶成那副德行,還好來得及。」
說著又停下來了,他自個要齊眉別提。卻又說了這麼多。
「成淵還是去文弘學堂罷,畢竟本就沒有武功底子,要學成才的話,少說也得個十多年。縱使能窺得門道,怎麼都及不上大哥。」阮成淵岔開了話題,大老爺放下茶盞,听著他夸陶齊勇,想起如今大兒子還在邊關奮戰,面上多了分擔憂。
逝去的人早已不在,在的人替了他的位置。以命護國之安康。
快到傍晚時分,齊眉和阮成淵回到了阮家,丫鬟婆子都在忙碌著。阮家的家規和陶家一樣,除卻早膳、家宴和慶宴一齊用以外,午膳晚膳都是各自在屋里等著府內的廚房送膳過來。
除去子秋和迎夏這兩個一等丫鬟外,阮家的另外兩個丫鬟,與子秋和迎夏的年紀相仿。都不過十八九歲,一個叫初春,一個叫冬末。前世可沒這兩個丫頭的影兒,本就不大的園子里,她只有迎夏,阮成淵只有易媽媽。
今生嫁過來。迎夏還打趣的說過,大少女乃女乃和姑爺這兒,春夏秋冬都齊了。
初春和冬末以前便是服侍阮成淵的。只不過不曾近身罷了,能近身服侍的,始終只有易媽媽。
如今齊眉嫁進阮家,易媽媽卻是輕松了一些。
今兒的飯菜是初春和冬末兩個丫頭張羅的,飯菜端上來。三鮮丁,清炒蝦仁。鮮蘑菜心和無字鹽水牛肉。
色香味俱全,兩個人吃綽綽有余。
齊眉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倒是也沒說什麼。
迎夏一看便道,「大少女乃女乃有哮喘癥,吃不得魚蝦蟹,不然又得要發作的!」
冬末急忙拉著初春跪下,「是奴婢們的疏忽,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莫怪。」
阮成淵面色沉了下來,「把清炒蝦仁立馬撤了,你們倆罰扣月錢三個月,若是三月內還有什麼錯漏的地方,加一個月。」
冬末和初春的臉刷一下白了,三個月的月錢也太多了,初春張口要,冬末的眼眶霎時紅了一圈,但還是立馬拉住她。
齊眉看了眼冬末,夾了一筷子一片薄薄的牛肉放到阮成淵碗里,「別說她們了,我都要不記得自個有哮喘癥,這清炒蝦仁做得這樣可口,我生下來到現在都沒試過味兒呢,莊子里就別提了,娘家也從來沒做過,說起來我味兒都沒聞過呢,如今聞一聞也好。」
齊眉果真眯起眼,吸了吸鼻子,「初春和冬末這是良苦用心啊。」
阮成淵被她逗得笑了出來,也知她實際是為兩個丫鬟說好壞,擺了擺手,「罷了,你們倆下去罷,今兒的碗就歸你們倆刷了,以後可一定要記得事。」
冬末高興得臉都紅了,和初春一起磕頭謝過兩人。
用完了飯,阮成淵鑽到書房里,齊眉在園里散步,見得易媽媽在廚房門口背對她們站著,齊眉緩緩地走,正要出聲,就被里頭的聲音打斷。
「大少爺可真是,原先就不理咱們倆,現在娶了大少女乃女乃回家,嬌貴得要命,居然魚蝦蟹都不吃,多少人一輩子都吃不到呢,她倒是端到面前還不要。」聲音略顯活潑,是初春在抱怨。
迎夏听得毛都一下子炸開,正要挽起袖子進去打人,被齊眉一把拉住了。
「大少女乃女乃不是不吃,是吃不得。我老家那邊李大娘的孩子也是有哮喘癥,十多歲就死了。」冬末嘆了口氣,「大少女乃女乃剛剛是為咱們說好話,若是沒得大少女乃女乃,現在看你哪里還有力氣抱怨,三個月的月錢呢!」
「得,這哮喘癥還是富人病,咱們窮人得了便是死路一條,大戶人家的主子得了便是里三層外三層的護著,大少女乃女乃也不過十五六歲,身子看上去也沒得了哮喘癥似的。」初春撇撇嘴。
冬末狠狠地掐了她一把,正要責罵她的時候,卻愣住了,易媽媽沉著臉走進來,「你們這兩個丫頭,真是不知輕……」冬末卻是沒有看她,結結巴巴的看著門口,「大,大少女乃女乃……」
易媽媽忙回頭,果然大少女乃女乃站在門口,面色是從未見過的陰沉,記憶中大少女乃女乃都是個溫婉柔和的人,看這模樣,大抵是听到了兩個丫頭剛剛的對話。
「迎夏,掌嘴。」齊眉淡淡地說了句。
迎夏就等著齊眉這句話,早就按捺不住要動手了,上去就給了初春兩個巴掌,打得她倒在了地上。
冬末嚇了一跳,急急忙忙把她扶起來,一起跪下。
頭一次看到大少女乃女乃動怒,初春恨死自己這張嘴了,兩個丫頭都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面前卻半會兒都沒有聲音。
戰戰兢兢的抬頭,才發現廚房里又只剩下了易媽媽。
「你們倆,快把碗洗了,去大少女乃女乃屋前跪著!」易媽媽生氣地道,「我先去大少女乃女乃那里探探口風。」
齊眉正在屋里坐著,宣紙鋪開,子秋在幫她磨墨,迎夏氣呼呼地嘟囔,「怎麼會有那樣的人,大少女乃女乃一定要把初春和冬末都趕出去!」
子秋把迎夏拉到身邊,低聲問了幾句。
筆墨染到紙上的同時,心里好像也平靜了一些。
她確實是很生氣,氣的不是初春無理的抱怨。
如果沒有重來一次,她的命比別人也好不了多少,陶府亦然,這世上無論什麼事都是需要自己爭取的。
屋里很快安靜下來,門口有了點兒響動,子秋開門出去看,好一會兒才回來,等齊眉寫完了五頁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油燈跳躍的光印在紙上,特別的晃眼。齊眉讓子秋把紙收了起來,坐到軟榻上。
易媽媽走了進來,「大少女乃女乃,初春就是那不過腦子的性子,您別放在心上,家里一個有腿疾的娘,如今也是半死不活的樣子。冬末家里就更難了……」
「那初春的嘴就該撕了才是!」迎夏憤憤地打斷。
齊眉連著仔仔細細的練了五張的字,覺得有些困倦起來。
揮揮手讓易媽媽下去,易媽媽猶豫了一會兒,咬牙道,「初春和冬末還跪在屋外請罪,不知……」
「跪在外頭做什麼?我也沒讓她們跪。」齊眉愣了下,子秋把窗子打開,果然外頭跪著兩個身影,春末的夜晚尤為的涼,兩個丫頭洗碗的時候特意換上了粗布麻衣,跪了兩三個時辰,人都哆嗦起來。
「讓她們起來,回去歇息去,明兒不做工了?」齊眉說著起身,讓子秋服侍她換寢衣。
易媽媽面上一喜,連聲謝過齊眉。
迎夏疑惑的道,「大少女乃女乃就這樣放過她們啊?」
之前看著大少女乃女乃讓她掌嘴,還以為至少要趕出園子里,結果也就只打了那兩巴掌。
「初春的娘有腿疾,所以才會觸景生情,冬末家里情況更是不好,況且冬末也沒說什麼。」齊眉笑著道,「我嫁進阮家還沒多久,哪里能把兩個丫鬟都趕出去,難免被人說恃寵而驕,倒不如留著。」
第二日,初春沒出現,冬末紅著臉給齊眉梳發鬢,「初春她身子不適,所以……」
昨日易媽媽站在門口,听到了齊眉說的話,復述給兩個丫頭听,初春一晚上都沒,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清晨起身,冬末去模她的額頭才發現她起熱了。
「無妨。」齊眉笑著道。
初春是個嘴硬心軟的,雖是脾性不大好,但也不是沒得救。
正要起身,易媽媽進來福身,「大少女乃女乃,輔國公來了,大叫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