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那邊下手快,若是我們這風沒有及時往回吹,如今也不知是怎樣的情形。」陶齊勇抿了口酒,只覺得心有余悸。
阮成淵卻是微微一笑,如之前在殿上那般的胸有成竹。
「不只是為了拉你下水。」阮成淵沉聲道。
「此話怎講?」陶齊勇忙問道,揮手讓屋里服侍的下人都下去。
「老狐狸想做的是放長線釣大魚。」阮成淵說著眯起了眼,陶齊勇听得模模糊糊不得要領,但也能知曉確實是平寧侯那方做的‘好事’。
「還好你和五妹及時發覺了,又連日趕制了些東西應急,不然這關還真不好混。」陶齊勇說著撫了撫胸口,他是頭一遭見到皇上發怒,只覺得龍威確實是誰都無法觸犯的,一旦觸犯了,後果便真真是不堪設想。
再是旁人使計,皇上也沒那個閑心去听人喊冤,他要的只是結果。
剛剛阮成淵提起過,皇上要的是能為國效力的人,而不是面打面與平寧侯直接對抗的人。
平寧侯帶著些怒意坐到正位上,下人端了熱茶上來,平寧侯端起來,剛入口便立即吐了出來,震怒地踹了下人一腳,「是不是想燙死本侯爺?!」
下人立馬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半天,只連聲求饒。
「侯爺,皇後娘娘派人了。」這時候服侍的婆子在外頭通報著,隔著屏風和簾子,聲音卻是尤為的清楚。
「仁孝皇後有何事?」平寧侯語氣緩和了些。皇後娘娘不常主動找他。既然這次是主動。那大抵還不是什麼小事兒。
仁孝皇後身邊的嬤嬤進來,低聲說了幾句,平寧侯猛地瞪大眼,「太子如今在哪里?」
…………
齊眉正在磨著墨,阮成淵上任已然好幾日,比想象中的要風平浪靜得多,只因得仁孝皇後和平寧侯爺正被太子的事情弄得有些心浮氣躁。
原先太子去到柳城平息匪兵作亂,在柳城所待的那段時日一直都是百姓們交口陳贊一類的好消息。听得皇上心中些微地滿意。
倒是沒相到,一段時日,原先充滿贊譽的消息很快地消失,取而代之的不單單是與之完全相反的傳言,而且還真真是柳城的百姓們從柳城上到京城,就為了能把他們如今的生活原原本本告訴皇上。
平民自是極難面聖,由此可見能鬧到皇上都有所耳聞,並不是什麼小的陣仗。
「柳城的人道,太子在柳城的時候,他們的生活看似是好了許多。匪兵再也沒有作亂,被太子當街斬親手殺幾個後。整個柳城更是風平浪靜。
當時柳城的百姓們確實心中盡是感激,但在太子離去之後,生活並沒能如他在之時一樣平和安康。
太子回京城當日,就有人家的閨女被搶走,一家小戶被搶掠一空,而一戶頗有名氣的商家更是被燒了個精光。
不過是剛剛離去就連著發生比原來還要嚴重,還要可怕的事情,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更沒有想到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那些匪兵在太子來柳城的日子里,和官府達成了協議。倒是沒想到太子會出手殺人來立威,匪兵當時是一聲不吭,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咽下這口氣。
短暫的所謂平靜換來的是壓抑了許久後爆發出來的積怨,百姓們萬萬沒想到之後的生活會變得那樣可怕,官匪想勾結,太子也已經離開柳城,回到他華貴平和的皇宮之中,沒有誰幫柳城的百姓們出頭,也沒有誰會听到他們的求助。
所以他們只能靠自己,也是沒有人想到他們竟是會這樣直直地來到京城,也沒有像官場上打通關系那般四處尋人,而是背著包袱,逃難似的來到京城,卻是歪打正著的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柳城在太子離去後,即使變得再差也沒有關系,挽回的余地十分大,但若是在真相已經攤開的時候,縱使如平寧侯爺那般有用一手爛牌把對手打得落花流水的本事也無濟于事。
皇上下旨派人去徹查,這把火燒得很旺,柳城的衙門被徹底翻了個遍,里里外外的大小官員只要有一點兒劣跡都被做了降職,罰俸祿兩年,具體的處罰還要等皇上派去徹查的官員回報才能做定奪。
柳城一時之間人人自危,百姓們則是交口稱贊。
柳城之亂的這把火並沒有因得下決斷快而平息得快,反而是牽連甚廣,不少京城里貪墨的官員都被揪了出來。
負責的輔國公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速速與平寧侯爺商議。
平寧侯一拍梨木桌,「還不都是你們這群蠢鈍的!當時再三囑咐了,太子前去柳城的事情絕對不得有任何差錯,而且在太子回京城之後也要加緊看著柳城的動向,若是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便定要回來通報本侯爺。可現在呢?一些個小百姓兒,竟是跑到京城上來了才被知曉!一個個的都是吃白飯的不成?」
平寧侯這次氣得厲害,一口氣訓斥了一大段,停下來大喘著粗氣,額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氣得身子都有些微微地發抖,這次的勢頭來得不清,但目的卻是明確得很,大大小小的官員被揪出來,都冠上了貪墨的罪名,但又半聲都不能吭,並不是莫須有的罪名。
被揪出來的官員看似沒有重臣,但大大小小的不少人,也生生地斬去了平寧侯的一些勢力。其中還有都尉和將軍等一兩個手中握有一些兵權的官員。
本是恰巧能在西王爺回來之時布下的陷阱和局,卻生生地要推遲,還不知曉何時才能有這樣恰好的機會。
茶盞被平寧侯猛地扔到地上,啪地摔成了碎片。下人們都在外頭候著,沒有平寧侯的命令誰也不敢進去。
輔國公也沒見過平寧侯發這麼大的火氣,只能等了陣子,看著平寧侯半會兒都沒有消氣的預兆,也只能作主讓丫鬟們上了些清熱的茶水來,在寒冬臘月喝著雖是有些涼,但到底也能去了不少平寧侯心中的浮躁。
「如今該如何做才好?」輔國公看準了時候,問道。
…………
那頭齊眉和阮成淵也在說著近來發生的這個大事,「平寧侯現下肯定會采取以靜制動的法子,也就是靜觀其變,他最怕的不是別的,而是那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人,或者說是豁出去了的人。沒有東西可以威脅到他們,自個身上便也沒了保障。」
阮成淵點頭同意,補了句,「而且此次那些百姓們確實不是自發的,但是事情能鬧到這個地步,甚至能撼動到朝中的大小官員,你當是為何?」
「有除了你們以外的人在做那群百姓們的後盾,而且那個人比你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要站得高,平寧侯爺單槍匹馬的話也不是他的對手。」齊眉說著望向阮成淵。
「正是皇上。」阮成淵微微點頭,「這只是我的猜測,暫時還未與西王爺通稟。畢竟皇上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揣摩得了是不是他所為,也揣摩不出他的目的究竟為何。」
確實……齊眉點點頭,「暫時不和西王爺說也好,反正只有幾個月西王爺和西王妃便會帶著小王子回來京城,中間一來一去的送信最快也得有一個半月,還不包括中間有可能發生的變化,平寧侯以靜制動,我們也一樣可以。況且惹火燒身的人是他,而我們沒有。」
阮成淵接過齊眉端來的熱茶,抿了一口下去,齒間都是清香醇美的味道,讓人舒心無比。
平寧侯按兵不動,幾個月的時間正好能給他們這邊一個緩沖的階段,原先若不是平寧侯意欲在西王爺和西王妃帶著小王子回京城之時布下天羅地網,得了消息的阮成淵和陶齊勇也不會想起原先柳城的事情。
命手下的將士穿上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裳,蹲坐在城門口大哭不止,說著淒慘的遭遇,漸漸的引得多人的同情和同感,再加上不斷鼓舞百姓們,事情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有了他們的掩護,自發上京的百姓們自是一路都得了掩護,安安穩穩地到了京城。
阮成淵幾人沒想到的是,本只是想著用柳城百姓的事情來絆住平寧侯,好讓他們有時間來做抵御,卻沒想到事情的走向竟是如此,大大小小的官員被揪出來,其中不乏平寧侯的羽翼,羽翼被斬斷損失不慘重但也不樂觀,正好把平寧侯那方的計劃擱置。
想起前不久,陶齊勇才被言官上奏,皇上並不出言護著,也沒有只是單憑一面之詞而降罪于陶齊勇,反而是耐著性子等陶齊勇親口來一個解釋。
之後主動上奏的言官是被革了職,皇上最厭惡的就是虛假的消息,尤其是這樣听風就是雨,連下去調查一下都不會的人,要來有何用。
阮成淵開始揣測老皇帝這樣放縱著百姓,甚至有意憑著他們來打擊那些官員的目的究竟為何,畢竟貪墨的官員並不只是揪出來的那些,而揪出來的人之中,也不全是平寧侯的人。
是敵或者是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