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不了解她。
但是如果對方能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能比誰都了解齊眉。
世上從來沒有如果,有的只是一些企及不到的光,照亮路的這些光點從來不知道會不會通向幸福的彼岸,亦或只是誘騙你駛向深淵的偽裝。
居玄奕手背在身後,背對著齊眉,兩人都看不到對方的表情。
他輕輕的嘆口氣,被齊眉知道他做過的事,不知道為什麼反而心里釋然。
之前二人對視的時候,齊眉的眼中有一點錯愕,別人也許無法理解,但居玄奕是真心的輕松起來。
好像是在齊眉面前竭力掩藏過的東西再也無法掩飾,赤//luo//luo的呈現在她面前。
想起前世的她,從頭到尾看著他的眼神都如溫水,又如春風拂面,時不時會帶著崇拜甚至敬意。
居玄奕唇角微微地牽了起來,即使齊眉不是前世的齊眉,可那分錯愕毫無差別的落到他眼里,像是了卻了他心中一件大事。
「你真的有那麼恨八妹妹?」問出來後,齊眉又覺得這個問題太蠢,換做是誰會不恨,居玄奕算是悶不吭氣的那種了,也是攤上居家這兩位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所賜。
「不。」居玄奕竟然十分輕松的否認了。
齊眉看著他的背影,比之前挺拔修長,而成年男子的陽剛氣質亦在他身上盡顯無疑。
「我也說不清楚對她的感覺,可以是討厭、憎惡、憐憫、好奇,但只有一樣感覺從來沒有過。那就是愛。」
身後的人顯然選擇了沉默。這樣的問題。也不是多麼親密的關系來說起。即使是阮成淵和他,也從最開始的無話不談到了現在的點頭之交。
頂多算上阮成淵和居玄奕兩人同在朝中共事這一層似有如無的遙遠聯系。
「她問過,那麼多人都能被她的容貌和氣質迷倒,為何我就不能對她付出哪怕一絲絲的真心。你猜我是如何回答的?」
並沒有打算齊眉會真的猜他的答案,正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卻听到涓涓流淌的泉水般的柔和聲音,「因為她和御史大人、居大,甚至是你身邊的丫鬟小廝一樣。都只是為了自己。」
只是為了自己,他身邊幾乎所有的人都是為了自己。
居玄奕眼眶有些泛紅,這個答案,他本以為除了切身體會的自己,旁人無法知曉,更無從得知。
他不了解她,她卻比誰都要了解他。
兩人今生的交流比前世要多了太多,可是距離卻越來越遠,無法靠近,無法歸來。
居玄奕轉過了身,直直地看著齊眉的眼楮。彎彎的月牙眸子也在看著他,他努力探究著眼眸里含著的感情。卻只有那麼一些可憐的憐憫和關心,沒有他所想要的,所需要的感情。
並沒有喜歡他,也沒有深入了解過,那齊眉對他的熟悉感又是從哪里來的。居玄奕的拳頭緊緊地捏起來,看著齊眉的眼神愈發的深邃,會不會她也重生了,或者帶有前世的記憶。
這個想法剛從腦子里冒出來,居玄奕便自嘲的笑著否定。
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有他一個就已經夠了,怎麼可能連齊眉也和他一樣。
「怎麼了?」齊眉看著男人的表情在短短的時間里千變萬化,奇怪的出聲詢問。
「沒什麼。」居玄奕搖搖頭,微微地松口氣,眼神恢復了以往的模樣。
「你听到了我做的事,所以你現在打算要如何做?告訴廂房里的長輩們,還是悶在自己心里誰也不會提起。」
齊眉沒有猶豫,只是把眼楮別開,望向遠處的風景,輕輕地啟唇,「這是你們之間的感情糾葛,你確實是做了惡事,而且是無法原諒的惡事。」
話說到這里,居玄奕的眼眸暗下去。
「但事情發生到這樣的地步,蕊兒不過是咎由自取,如若不是她那般費盡心機的挖坑引誘你跳下去,也不至于反讓自己也跌落其中,讓你踩著她順利的逃了出來,而她自己卻再也無法爬上來。」
自己挖的坑束縛的終究會是自己。
「我沒想過要鬧到這麼大,這麼厲害,後果多嚴重我明白,只是她從前……」居玄奕頓了下,齊眉不知曉現在的他還帶有前世的記憶,所以也不可能理解他要說的話。
掂量了片刻,才繼續道,「只是她從以前就是如此,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就是我想說的話。」齊眉看著居玄奕,「但既然是你做出來的事,要有始有終,不該把事情捅成馬蜂窩一樣,把大家都帶到蜂窩前,自己卻跑了,這不是男子行事該有的作風。」
「你這樣說話的語氣,真是像在說教。」雖然話是這麼說,居玄奕嘴角卻噙著笑意,深深地看了眼齊眉,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在齊眉征住的時候,故作瀟灑的離開。
等到齊眉回到廂房,御史大人也到了,居大的態度依舊是強硬的,得理不饒人的臉色擺得十分的明顯,如若不是濟安公府嫁的小姐兒,有府上的人把事兒壓著,不然按著居家鬧騰的勁兒,只怕陶蕊如今已經被扭送官衙,等待她的無論是什麼樣的結局都將是可怕無比。
居玄奕把二老拉到了別處,廂房內只剩下齊眉和陶大太太,還有一個已經完全失神的陶蕊。
昨日還是充滿期待,洋洋自得,今天就變成了斗敗的鳳凰,對手在不經意的時候利落的一招,把她打擊得再無翻身之地。
「蕊兒年紀還輕,也不是她的錯,算起來居家也不是毫無責任,總不能真的就這麼把她……」陶大太太眼眶有些紅起來,剛剛在廂房里,居大的態度強硬得厲害,罵罵咧咧之間透著等會兒就要把陶蕊依法處置的意思。
若陶蕊真的就這麼被扭送去官衙,一朵年輕的鮮花會消散不說,帶來的無盡負面影響才是可怕得無法招架。
波及的不止是府中未出閣的小姐,出嫁的齊眉和齊英才是關聯最深的,陶大太太已經不敢再往下想。剛剛居玄奕和御史大人、居大去到別處說話,明顯就是不讓她們陶家的人听,看來事情真的一點回轉的余地都沒有了。
「若是真的波及到你,親家總不是外人,知曉我們陶家更明白你的品性,怪責起來,我和你父親會去一趟阮府,坐下來好好說一說,仁孝皇後那時候提起你幼時的事,親家都能充耳不聞一般,全然站在你身邊,這回應該……」陶大太太拉著齊眉的手,絮絮叨叨的,想起後果來,她的背脊就控制不住的發涼。
萬一齊英被因此胡亂扣上什麼罪名,再小也是難以承受的,齊眉也是一樣。
而且一旦鬧起來,西王爺和阮家還有他們陶家只怕無法再有平靜的日子,內里動亂,外頭恥笑……
隔壁的屋子里,居玄奕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御史大人。
御史大人一臉的平靜,「這就是平寧侯下的命令。」
「什麼意思?」居玄奕的唇角微微地抽搐,昨日是他下的命讓別人去辱了陶蕊的清白,沒有算計到的只是父親和母親會這樣不顧他的面子,拼命的要把事情鬧大。
「我們居家的一舉一動,平寧侯都清楚得很,你怎麼不奇怪昨日在書房里假意醉酒一夜卻沒有人?你真以為是因為你把新房園子里的下人都遣走,別人都以為你在新房里的緣故?」御史大人面上平靜得厲害。
居大抬起頭,「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們一個是我的結發妻子,一個是我最得力的,卻怎麼都听不懂我說的話?」御史大人反問了句,眉間微微地攏起,「一箭三雕,鬧得再大些,這一箭射出去的火就能生生地燒到三個家,這樣的意思明白了嗎?」。
任由居玄奕昨晚做這樣的事情,而今晨也算好了時間讓元帕的事和居玄奕在書房宿醉一宿未歸的事同時捅破,這樣才能造成最大的影響,這樣亦才能傳得更快。
「關其余人什麼事?為何要把他們牽扯進來。」
「現下皇上身子不好……而且是很不好,把一切有可能要爭奪的人絆住接著鏟除,太子才能順順當當的繼位。」御史大人依舊面上平靜。
居玄奕心中一下子掀起驚濤駭浪,此生他總是沉溺在糾纏的感情中,而最可笑的是從頭到尾糾纏的好似只有他一個人,可悲的演著獨角戲,漠不關心其余的事。
現下才猛然記起來,皇上病重的事和前世的時間不一樣了,提前了好幾年,本是身子松懈的時候忽然听到與前世相同的計劃和話語,他卻沒了當初的熱血和激動,好像權力馬上就要收到手中的快感完全沒有。
因為一旦走了前世的路,即使齊眉不是前世的病殼子,阮成淵也不是前世的傻子,西王爺更是一早遠離京城的喧囂,甘願過上貧苦的生活,只要陰謀再一次啟動,即使扣上的罪名不同,即使不如前世謀反和與敵國互通那樣嚴重到無法回轉。
可在皇上病重的時候,朝中便是平寧侯和仁孝皇後獨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