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的劉尉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家的,緩了一夜,次日一早起來,還是花了十二分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沖到瑞王府去再問一遍「你來真的?」
——那真的很蠢!
痛苦的揉著頭,這事兒不管成不成都沒他的好果子吃——成了,他就是趙晉元「強搶民女」的幫凶,不成,呃,趙晉元昨天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訴他六個大字︰不成功,便成仁!
嘆了口氣,雖然他不懂好兄弟這種腦袋夾門上似的怦然心動,但兄弟嘛,不就是拿來兩肋插刀的?
這會劉尉倒慶幸趙晉元看上的人家門第不高了,即使毀人婚事也無傷大局,否則若是京中那些盤根錯節的名門貴府,一樁親事背後指不定有什麼謀算呢,那才叫牽一發而動全身,哪里是他這等小輩可以隨意插手的。
左思右想了半個上午,劉尉還是招()了自己的長隨來,如此這般的吩咐下去。
又過了兩日,弘文館里。趁著教授還沒來,劉尉使了個眼色與趙晉元站到了外面廊下柱子邊,才迫不及待道︰「你讓我查的事,已經查得差不多了。」
趙晉元伸手按住他︰「散學後再說。」
劉尉這性子,不做便罷,既然決定做了就恨不能一口氣做好,讓他一攔倒似一口氣憋在了嗓子眼兒,又郁悶又難受,上課時忍不住偷眼瞟他,明明這個才是正主兒,怎麼能比他這個外人還穩得住呢?
再細看趙晉元面無表情眼神專注的樣子,與四年前他離京時判若兩人,這不單只是身高外貌上的變化,而是由內而外散發的一些東西,在他不在的時候,在趙晉元孤身一人的時候,已經悄然改變了。
劉尉有些恍然,有些不是滋味,卻並不想細究是什麼樣的經歷改變了趙晉元。
散學後兩人辭了同窗,出了弘文館各自上了馬,打發從人遠遠跟著,趙晉元才略帶急迫道︰「說吧」
劉尉憋了一上午,有心報復一下急他一急,但撇了撇嘴還是沒忍住︰
「讓我想想從哪說起啊……唔,安家原籍蘇州吳縣,遷來京城有十年了,不過安老太爺早年與老安國公有些交情,所以很早就與京里有生意往來,如今京城安家的茶坊布莊細究起來也算是老字號了,這些年不管安國公府境遇如何,安家都不曾缺了三節兩壽的禮,可見關系十分穩固,安國公府應該是拿了安家生意的股份的,但不會太多。」
「安老太爺每年秋天至次年開春在京城,其余時間都在吳縣老家,如今支應門戶的是安大老爺安真酉,在將作監當了個芝麻大的主簿,為人倒有些才干,只這些年安國公府提不起來,累得他也無路升遷。安家的希望應在二老爺安真未身上——哦,也就是你看上那丫頭的爹。」
趙晉元瞪他,對他這般隨意的口氣明顯不甚滿意。
劉尉無可奈何的翻了個白眼︰「你心愛姑娘的爹行了吧?」
趙晉元︰「……」
其實有點羞羞噠,但一定要挺住!
偏劉尉不肯放過他,壞笑著︰「要不,你未來岳父?」
……
警告地瞪他一眼,趙晉元面無表情,卻偷偷想著安真未的臉,在心里試著喊了聲「岳父」,唔……心情……有點奇怪……
見好就收,劉尉斂了壞笑︰「據說這位二老爺是很有真才實學的,只是性情有些淡泊,不愛攀附,也不愛鑽營,比起科舉,對詩詞書畫好像更感興趣,哦,我弄到了他的幾篇文章,據說文采極佳,可惜我是看不出好壞,你要有興趣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去。」
「安家家境富足,安家二房連生幾個兒子才得了安六娘一個女兒,所以對女兒極是嬌寵。當年安家舉家遷來京城,得了鄰居閔家不少照顧,閔大老爺沒有功名,極推崇讀書人,所以兩家一直相處得極好。閔家這個兒子……不得不說,閔家這兒子還是挺出色的,太學里有名的才子,脾氣也好,又是從小看著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安家給女兒訂這門親說實話一點也不讓人意外。」
他看了一眼趙晉元,感覺身邊的熱度好似褪了兩分,沒敢再找事兒,一本正經的繼續講︰「閔大老爺不值一提,捐了個功名靠祖產度日罷了,是個有幾分小精明卻也不算多聰明的人,他夫人這些年挺巴結淮陰郡王妃——哦,淮陰郡王妃與閔家同宗,只是隔得遠些。閔二老爺在外做縣丞,看著像是個會鑽營的。你要想做什麼,不妨從這一家著手。」
劉尉給了趙晉元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被無視也不在意,兀自感慨︰「閔家是祖墳上冒了多大青煙這一輩兒才生出個閔時清,我昨兒還特地去看了看這人,真不像是閔家這樣的人家能養得出來的,不過也不愧是施文新的弟子,你知道施文新吧?館里施學士的族弟,挺有名的。」
「淮陰郡王?還健在呢?」
劉尉詭異的看他一眼,這是應該關注的重點嗎?
「這些年夾著尾巴做人,陛下也沒再收拾他,郡王的帽子還健在。」
「哦。」
劉尉詫異︰「你不問點兒別的?」
「問什麼?」
「那你打算從哪下手啊?」
從哪下手啊……
趙晉元眼楮里似有亮光閃過︰「先從……怎麼把她從家里弄出來下手。」
……
劉尉驚悚臉︰「你你你你真要強搶民女?」
趙晉元瞥他一眼,難得耐著性子解釋︰「她總不出門,我得想想辦法能時常見到她。」
劉尉松了口氣,夸張的拍著胸脯︰「嚇死我了,看你那話說的,什麼叫‘從家里弄出來下手’,我還以為你要……呃……你不先解決了那婚約?」
話題轉得好硬,沒辦法,誰拳頭硬誰有理。
趙晉元卻不再與他解釋。
心里轉著那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想到當初陌上踏春相攜放風箏的兩個身影,當時只覺刺眼,如今再想,仿佛他與他們之間隔了層看不見的屏障,而他,原來一直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想要的,不止是一紙婚約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