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舒雲話語犀利不留情,葉語妃和陸時寒兩人都是變了臉色。
葉語妃臉色鐵青,氣得全身發抖,若不是靠著陸時寒,怕是連站都站不穩了吧。
她惡狠狠地瞪著舒雲,心中本就有怒火,此刻更是火上澆油,只覺得肺部都要爆炸了。
心中累積了許多反擊的惡毒的話語,可臨到喉嚨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再看陸時寒,臉色亦是陰沉的能擠出水來,他先前好幾次都已經領教過舒雲暴脾氣,看到她,只覺得上次被她手包劃過的地方隱隱作痛,但這些都不及她今日的話語來的傷人。
從來都不知道,戚若淺身邊竟會有這麼厲害的角色!
戚若淺,你果然一刻都歇停不得啊,即便是在看守所里,你的都在替你鬧騰。他下意識想到這個。
嘴角揚起了抹冷笑,正待,卻又再次因舒雲的話語而打斷。
「說起這個,我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來著。」舒雲說道。
她雙手自然交疊,嘴角含笑看著陸時寒和葉語妃,看似優雅得體的笑容,卻冷如冰霜。
「我記得殷大娘是昨天下葬的吧,按照日子來推算,應該還沒過頭七,你不在家好好守孝,拉著別人的出來吃喝玩樂,你媽知道嗎?她半夜就沒有找過你嗎?」。
像是在配合她的話,話音剛落,驀地有高跟鞋噠噠地聲音響起,十分突兀,加之偶有空調的冷風吹過,陰森森的,緊繃的身體瞬間打了個顫粟,倒是應了話里的景。
曲靖是這兒最膽小的一個,冷風吹過時,她嚇得緊抱著舒雲的手臂,尖叫出聲。
「啊!」
意外的一聲尖叫,更是加重了現場的效應,就好像看鬼電視,本就詭異的氣氛下,突兀的一聲尖叫更是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不知怎麼的,明明知道這是唬人的,但葉語妃卻也被驚了一下。
母親臨死前的面容一點點的在眼前浮現,心,竟隱隱發 。
舒雲抬手安撫的順了順曲靖的秀發,這丫頭也真是的,明知道是假的都怕成這樣。
抬頭,見陸時寒臉色難看,似要活剝了她似的。
陸時寒亦是在陰鷙看著她,「道歉,我要你為剛剛的話道歉!」
眸光凌人,舒雲笑容有些僵硬,「為什麼要道歉?我有說錯什麼嗎?」。
別說沒有了,就算是有,她也不可能會跟葉語妃那個女人道歉。
這一次,她不等陸時寒再開口,冷冷一笑,語氣冷厲,「陸時寒,你以為將證人送走我們就找不到她了嗎?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哪怕是將全中國都翻個底朝天,我也要將她找出來,我不會讓你們的日子再繼續得以下去的。」
這是臨走前舒雲對陸時寒說的最後一句話。
因為有人來了,再者,她覺得多看他們一秒鐘都會覺得惡心,既然看不下去,又何必勉強自己呢?
「等等。」陸時寒突然出聲叫住她,「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陸時寒對舒雲方才說的那句話心存疑惑,什麼叫他將證人藏起來?
然,舒雲卻並未停下,帶著曲靖轉身離去。
他這話說的太過虛偽,身為當事人,竟會問她這是什麼意思,這不覺得好笑嗎?
然,不管是真是假,這都沒關系了,因為,這個男人不配她再多說一句話。
心中疑惑得不到解答,陸時寒只要將目光轉向身旁女子,「她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怒氣本該壓制的,但話語出口,終究還是沒能控制住。
葉語妃原本就因為舒雲離開前的一句話心有不安,更是害怕陸時寒會問起。
覺得有些冷,她雙手抱著手臂,眼神閃爍,可就是不敢抬頭看向男人。
「她說的話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意思?」葉語妃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也是,剛剛被葉語妃如此羞辱了一頓,火氣還沒來得及發泄,卻又要擔憂另一件事。
陸時寒並不知道楊穎的事,那日他回去,本是想質問她的,但後來卻被她搪塞,許是怕她不高興,以至于後來他也沒敢再問起。
原以為會這樣一直瞞下去,不想今日卻被舒雲這樣捅出來。
陸時寒默默地看著她,眸光幽深,「語妃,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實話。」
他既然答應了不會插手戚若淺的事,定然不會再插手,可他不希望語妃對他有隱瞞。
隱約間,他感覺這其中必然有他所不知道的事。
陸時寒語氣無波,卻是讓葉語妃的心一緊,他越是平靜,她就越是不安。
心中情緒焦躁,像是撞在一起打了結,抬頭時,臉上的怒氣尚未來得及收起,「阿寒你果然還是不信任我。」
情緒焦躁的又何止葉語妃一人,陸時寒亦是覺得內心煩躁,好似有什麼東西一瞬間壓下,他轉過身,煩躁的扯了扯領帶。
片刻的平息後,他才轉過身,「語妃,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我只是想要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舒雲為什麼會提到把證人送走?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而且,舒雲剛剛那話是對他說的,而每次提起這事,語妃總是反應特別偏激。
「你看你現在都開始懷疑我,即便我告訴你我不知道又有什麼意義呢?」葉語妃痛苦的看著他。
陸時寒看著她靜默了片刻,這才說︰「語妃,我只是想要知道事實。」
嗓音輕柔,他服了軟,亦是在安撫她的情緒。
「我不知道。」葉語妃別開頭,輕聲說︰「當時我也是偶然遇到那店員的,因為事實太讓我憤怒,所以才請求她幫忙作證,後來我們也沒有了聯系,更听不明白舒雲的話。」
背對著他片刻,等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葉語妃這才轉過身望著面前男人。
「阿寒,死去的那個人是生我養我的母親,我做不到什麼都不做。」
曾經,她雖然怨過母親在父親離世後沒有照顧好她,也在出事的當天因為一點小事對她發了脾氣,可那人畢竟是她血肉相連的母親,她怎麼能安心等待而什麼都不做?
「阿寒,我不想針對若淺,這樣我心里也不好受。」葉語妃捶著心口,悲痛說道︰「戚家對我有恩,若淺也曾是我的好,若非迫不得已,我想和若淺做一輩子的好,而不是他人口中搶奪男人的壞女人?你看,我為了愛你,現在成了人人唾棄的壞女人。」
她自嘲的笑了笑︰「現在,我只不過是想要找出殺害我母親,想要陷害我們孩子的凶手,卻被人當面羞辱。而你卻因為他們的一兩句話就來懷疑我,難道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嗎?」。
听了她的回答,陸時寒心里松了口氣,卻也因她的話愧疚不已,「抱歉。」他道歉著。
和戚若淺的這段感情,不僅是葉語妃心底的禁忌,同時也是陸時寒心底的禁忌。
無疑,他是愛語妃的,這份愛隨著她離開的這三年愈加濃烈。
這三年,他有多想念語妃就有會多自責,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將這份怨恨發泄在戚若淺身上。
他通過這份發泄來懲罰自己的過錯,告誡自己造成這一切的人是誰,對戚若淺的折磨有多深,自己就有多痛苦。
現如今,他心愛的女人回來,並且懷有他的孩子,可他卻還是讓她傷心,心里又怎能不內疚難受呢?
陸時寒伸手,緊緊地抱緊葉語妃,像要將她融入體內。
「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一切。」
事情由他引起,那就由他來結束吧。
這頓飯,終究還是沒吃成。
因為葉語妃突然沒有胃口不想再吃,也因為陸時寒有急事需要處理。
送葉語妃回家,陸時寒讓阿姨另外幫語妃做了點清淡的食物,然後拿著車鑰匙出門了。
這一次,葉語妃沒有阻攔,她大致能猜出他要去哪里?
他心意已決,她阻攔不了,也不會阻攔。
……
陸時寒沒有吃午飯,而是去了看守所。去的時間不對,所以暫時無法見面,需要等。
等待的時間,他也沒有離開,而是坐在車里抽煙等候。
他答應過語妃不會來見戚若淺,現在卻還是失約了。但他卻不會插手這個案件。
他是來這里跟她說離婚的事的。
雖然這個時間很不合適,但他卻不得不這樣做。
讓語妃苦等多年,獨自一人承受了這麼多的苦,是他的過錯。現在語妃已經懷孕,他必須要給她和孩子一個名分……
會見時間到,離開時,車旁已經堆滿了一地的煙頭。
再相見,恍如隔世。
陸時寒以為,只要見到她,然後把離婚的事情說一說,就可以離開。
然而,當在會見室見到戚若淺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就那樣定定的隔著鋼化玻璃看著她,忘記了,甚至忘記了反應。
這是戚若淺進來的第五天,而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六天前。
短短的六天時間,不足一禮拜,當她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瘦了,原本就小巧的臉蛋,現在看起來更是他的一只手掌便能覆住,不知是監獄服太寬大,還是她太過瘦小,衣領處松垮的劃至手臂,露出精致的鎖骨,觸目所及竟只見皮和骨,仿佛風稍微大一點都能將她吹走。
他所有醞釀好的話,突然都卡在了喉嚨,再也無法說出口。
心里更像是被重物壓住,堵得慌,難受的很。
他喉嚨動了動,嗓音沙啞,「你還好嗎?」。
說完,他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她都這樣了,又怎麼可能會好呢?
這時,戚若淺已經坐下,兩人距離離得更近了。
陸時寒也在這時才發現她額頭上的青痕,雖然已經消腫,但那麼一大片青紫色,想無視都無視不了。
她受傷了?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一緊,眸光暗沉,他的目光下意識在她身上掃去,果然的,他在她的手臂上發現了傷痕。
暗黑的,鮮紅的,淡淡的粉色的印記,雖然很小,但卻遍布了她的兩條手臂。
「你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他沉聲問道,嗓音中,有著連他自己都沒能發現的怒氣。
手臂上的傷都還是看得到的,那麼看不到的呢?她的身上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傷?
有了這個念頭時,他已經側頭看向身旁的警員,目光陰鷙,「你們是怎麼辦事的,她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傷?」
早就知道監獄的險惡,但今日在看到戚若淺身上的這些傷痕時,他所有的意識都被怒火吞噬,因為憤怒,終究還是沒能很好地控制情緒。
警員為難的看了他一眼,他並不是獄警,又怎麼會知道?
這時,卻听見戚若淺輕笑一聲,話語平淡疏離,「你來就是想要說這些嗎?」。
她的嗓音有些沙啞,鼻音也重,像是感冒了。
陸時寒收回視線看向她,卻沒有,他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問話。
也不知該如何說起。
看到她,那句我們離婚吧,又怎麼忍心說得出口。
他抿著唇不語,戚若淺倒也不催促,會見是有時間限制的,若他不想說,那就這樣坐著好了,等時間到了就離開。
彼此沉默著,半響,陸時寒說道︰「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戚若淺看著他,又像透過他看向遠方,話語多少有些漫不經心,「哦,是嗎?」。
沒想到會是這樣?那會是哪樣?
即便知道了是這樣那又能怎麼辦?他就會放棄對她的報復嗎?
戚若淺覺得,這是個笑話,是絕對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又何必奢求?
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輕慢的語氣,讓陸時寒一噎,竟接不上話了。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若是沒事我就先走了。」工房還有很多活在等著她,她可沒那麼多時間跟他在這里耗。
「等等。你,就那麼不願意看到我嗎?」。這個認知,讓陸時寒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
他們才見面不過幾分鐘,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嗎?
听了他的話,戚若淺只覺得好笑,而她也確實笑了,「我應該為你的到來歡呼喝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