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風一覺睡醒,只覺得窗外陽光燦爛,照的人睜不開眼楮。
將手遮在額上,半響才緩過來,起了身,呆坐了一會兒。
昨夜種種涌上腦海,她第一個想的是,萬里長風死了還是沒死。若是死了,那好辦,她這就直接轉到回臨川去。若是沒死呢?
若是萬里長風沒死,楚靈風總不能拋下一個重傷如此的人。就算是可以花錢請人照顧,一直照顧到他傷勢痊愈,可自己若是現在離開,那出來這一趟的意義何在?
楚靈風糾結了半響,小二在外面輕輕敲了敲門︰「姑娘,姑娘起了麼?」
楚靈風恩了一聲,起身開了門。
小二昨晚上收了楚靈風不少錢,這會兒客氣的很︰「打擾姑娘了,小的見已經是中午了,問一下姑娘要不要送午飯?」
跟著萬里長風吃了幾天面餅,這麼一說楚靈風還真有點饞了,點了點頭道︰「送吧,送點特色的好吃的,葷素搭配。再熬點米粥給我大哥送去。」
「那邊已經送去了,林嬸會伺候妥當的,不過早上我听大夫說,萬里的傷勢很重,雖然性命保住了,但是這幾日怕是都不能動彈,也不怎麼能進飲食。」小二盡職盡責的匯報著,隨即疑惑了一下,好奇道︰「是姑娘大哥,怎麼姓萬里,姑娘姓楚?」
「表兄妹。」楚靈風眼楮也不眨一下︰「讓盡快送飯吧,我去看看表哥。」
一男一女上路。這關系總得有點說法。要麼扮夫妻要麼扮兄妹,要不然,難免惹人懷疑。
小二不疑有他。一疊聲應著下去。
他們小客棧,生意雖然還不錯,但是入住的有錢人並不多,像是楚靈風這樣出手如此闊綽的更不多,自然要伺候好了。
楚靈風簡單的洗漱了,挽了頭發,飯菜便送了來。她略吃了些,便去看萬里長風。
畢竟受了這麼重的傷,她以為萬里長風這個時候應該還在昏睡當中。卻沒想到進去一看,竟然是醒著的。
林嬸是個熱情而客氣的大嬸,被萬里長風這傷嚇的夠嗆,但听說是在山中被野獸偷襲。又慶幸不已。這要是一般人就直接被咬死了,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萬幸。接著,又听大夫說,昨晚上傷口縫合是楚靈風做的,那技術好的連他們鎮上最好的大夫也比不上,而傷口縫合的好壞,直接影響到傷口的愈合……
所以萬里長風醒來後,先是喝了幾口米湯。然後就面無表情的听熱情的林大嬸一直夸楚靈風,夸他命大運氣好。夸他身體底子好……
萬里長風雖然醒了過來,但是卻被嚴令不能,因此只能用冷漠的眼神望著林嬸,希望她能不要再說了。奈何林嬸半點也沒有感受他目光中的含義,一直到楚靈風,進來還在說個沒完。
「楚姑娘。」楚靈風一進來,林嬸就熱情的迎了︰「你來看大哥麼,有我照顧你放心,大夫說了,萬里身體底子很好,幸虧搶救的及時,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謝謝林嬸照顧了。」楚靈風對付婆婆媽媽顯然比萬里長風要自在多了︰「林嬸這一夜一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陪大哥坐會兒。」
「好好。」林嬸看出來楚靈風這是有什麼事情要和萬里長風說,連聲應著︰「那我先回去,姑娘要是找我,叫伙計喊一聲就行,我立刻就到。」
伺候萬里長風這樣的病人半點都不費事,他也不會隨意使喚人,換藥什麼的,也是大夫動手。不過是喂喂飯喂喂水擦擦身,林嬸覺得這錢賺的很輕松。
林嬸出去後,楚靈風道︰「我先給你檢查一下傷口,然後,我有話對你說。」
萬里長風眨了眨眼楮,嘴唇動了動,但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他受傷的位置在胸前,十分的凶險,那是差分毫就要丟命的。如今雖然沒有丟命,但也不能,一開口就會胸腔便會有震動,一定會讓傷勢加重。
昨天太晚,楚靈風也太累,因此只是替萬里長風將重傷的地方處理了之後,其他的便都丟給了大夫。而今天休息好了,再檢查的時候便仔細了許多。
其實楚靈風心里一直都有些奇怪,萬里長風沒有道理會被一頭豹子傷成這樣。要麼,他遇到了比豹子更可怕的動物或者危險。要麼,他自己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導致與給了豹子可乘之機。
前一點可能性不大,林子里可怕的東西其實並不多,人就不要提了,猛獸也是偶爾的偶爾才會踫到。更大的可能就是他的身體突然出了問題,比如突發急病之類,才會讓猛獸抓了個措手不及。
胸前的傷口包扎的還算妥當,只要靜養是會慢慢地恢復的,但若是有什麼會突然發病的舊疾,就比較麻煩了。楚靈風醫者父母心,面對病患的時候,從來都是細心而有耐心的,當下對萬里風道︰「我替你把脈,看看身體如何。」
說著,將萬里長風的手腕平放在床邊,搭了兩指上去。
萬里長風是個粗燥的男人,習慣了餐風露宿,習慣了在野外打獵過夜,因此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不少,大多是陳年舊傷痕,有些已經很淡很淡了,但是有些,卻還能看見淡紅色的印記。
他的手腕上,就有那麼一道,暗紅色的像是一個唇印,一半在手掌,一半在手腕。
萬里長風的手上平日里都是戴著黑色護腕的,因此看不到手腕。昨晚上受傷那麼重,又沾了一身的血,因此清理過後店小二給換了一身衣服,可自然不會給他換一副新的護腕。這麼重的傷,少說要在床上躺上個一個月不能下地,要什麼護腕。
說起來。一個紅色的唇形的胎記在一個男人手腕上,實在是有點娘氣不夠男人,但楚靈風的視線,卻落在這胎記上再也挪不開。
也許是楚靈風愣了太長時間,萬里長風心里奇怪的很,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自己手腕上是有個胎記。雖然形狀奇怪了點,但也不至于讓她看呆成這個樣子吧。
還是說……發現了自己有什麼急癥,可她手還沒搭上呢。醫術再高,也要診一診脈吧。
奈何萬里長風不能,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楚靈風發呆,直到實在忍不住了。動了動手指提醒她。
萬里長風一動。楚靈風便回過了神,但視線卻從他的手腕上,移到了他的臉上,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好像要在他臉上看出一個洞來。
萬里長風給楚靈風看的一陣心里發寒,奈何又不能,實在是覺得難受的緊。眨了眨眼楮。欲哭無淚。
以前他也不愛,一個人在外趕路的時候更是經常幾天都不同人說一句話。並沒有覺得沉默是一件多叫人難受的事情。但是現在卻十分迫切有的**,感覺再不都要憋死了。
但是楚靈風卻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回過神之後便替他細細的把脈,然後一副大夫的口吻公事公辦道︰「果然是身有隱疾,不過不是什麼大問題,手臂偶爾會痙攣僵硬是麼,等你傷養好了,我替你針灸幾日,再開些藥吃上一陣子,慢慢地就能緩解。」
萬里長風眨了眨眼,他如今只能用眨眼表達自己的一切意見。對楚靈風,也只有感激了,而且感激之外,還有些疑問。
楚靈風說自己跟著他是為了進去狼堡尋找替他解毒的藥,可現如今自己不躺上一個月都走不了,她呢,難道在這里守自己一個月?
楚靈風自己似乎也頗為煩惱,而且在看到他手腕上的胎記後,就更煩惱了,丟下萬里長風不管,在房間里面色低沉的轉起了圈。
人有胎記,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很多人都會有,形狀顏色各異,只要不是很大一塊長在臉上的,對生活便完全不會有影響。
但唇印這樣形狀有特色的胎記,卻很少會同時出現在兩個完全沒有關系的人身上。
但萬里長風不知道,也沒有人一個人知道,楚靈風的背上,也有這麼一個樣子的胎記。從懂事時便有,自己看不見,還是小甜伺候她沐浴的時候看見的,大驚小怪的說就是好看,連胎記也長的美,然後拿著鏡子給她照了半天。
那時候,楚靈風並未將這胎記放在心上,不過是一笑置之,但此時,看見萬里長風手腕上的印記時,她卻淡定不起來了。
楚靈風對自己的,從來沒有太多執念。
她生在楚家,父親不用說是楚家家長楚宏亮,母親卻只是楚家的一個小妾,並不受寵愛,而且在她不到十歲的時候便過世了,因此印象並不深刻。
按理說,十歲的孩子記事應該已經很清楚了,對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更應該很印象深刻才對,但事實上,無論楚靈風怎麼想,卻都只有些模糊的印象,甚至于一個完整的片段都想不起來。
楚靈風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對的,一定有什麼問題,可醫者難自醫,她完全檢查不出自己有什麼問題。就這個問題,也請教過林悠,林悠也替她仔細的檢查過,也查不出有什麼不妥。
但查不出不妥,不代表沒有不妥,楚靈風不覺得自己腦子有什麼問題,那麼也就是說,自己記不清小時候的事情,是被人動了手腳。而在後來,這種外力的影響慢慢的消失了,她的記憶也開始恢復了正常。
開始的時候,楚靈風還有些執念,但時間久了,也就慢慢地淡忘了。慢慢地不再去想這個問題,直到這一刻,看見了萬里長風手腕上的胎記。
她和萬里長風?兩個應該八竿子也打不著,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面的人,怎麼可能有血緣關系。可若是沒有這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楚靈風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裂開了,在屋子里轉了半天後,霍然起身︰「我去一趟醫館,你先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回來再說。」
于是,在萬里長風渴望的目光中,楚靈風只留下這一句話,便出門去了,不一會兒,林嬸又回了房間。
楚靈風出了客棧,有些漫無目的的走著,她心里很亂。她知道自己的童年或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但這秘密不是已經隨著時間而成為了麼,難道會因為萬里長風的出現,而一點點的浮出水面。
楚靈風恍惚的走在街上,突然感覺前面攔住了一個人,還以為自己擋著了別人的道要往旁邊閃一閃,卻不料突然前面的人一伸手,將她抱入了懷里。
楚靈風一驚,這才回過神來,直覺的便要推開眼前的人,但是兩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這才發現竟然是薛明揚。
楚靈風的動作頓時便僵住了,愣了下才道︰「名揚你怎麼來了?你……這個時候你怎麼不在臨川。」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我還要問你怎麼來了才是。」薛明揚緊摟著面前似乎是失而復得的楚靈風,道︰「你這次也太莽撞了,竟然不和我打一聲招呼,就一個人走了……」
薛明揚摟著楚靈風的手臂略有些顫抖,他和容若出了臨川後,便一路跟著楚靈風留下的記號追來,昨晚上到了山中,卻發現記號全無,而地上,是一灘灘的鮮血。
薛明揚這一下子嚇的不輕,幸虧容若還鎮定,看了那血跡,說不全是人血,還有獸血,估模著是有人受了傷。
既然受了傷,那自然是要找大夫,于是兩人便連夜趕往了最近的一個城鎮,打算去醫館問上一問昨夜有沒有被野獸所傷的外鄉人,誰知道剛進鎮子還沒找到醫館,便看到了路中間像是游魂一般的楚靈風。
第一眼看見楚靈風從頭到腳都是完好的不像是受過任何傷的樣子,薛明揚便放心了一些。可是隨即,卻又不得不擔心了。
楚靈風的精神狀態很差,一臉的茫然,不知道在想什麼,連撞到了人也不察覺。讓他不得不想,這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