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實是去了粉頭那邊的院子看貼虹,但同時,還悄悄把一粒災難的種子播了下去——對,只是播種而已,其他什麼也沒作。男人們一個都不能替你設法,你只能將們未來的發展交給她們自己決定好了︰這片土地上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呢,還是抽枝展葉大鬧一場、毀掉一些人、卻救一個人?
第二天,瑞香先生的房里丫頭寫雲就吵說她珍珠耳環不見了,沒有人應聲,你心里明白︰這粒種子已經找到了它肥沃的土壤。
瑞香生性多疑嚴苛,在她手下攢點私房不容易,因此寫雲丟了這只耳環格外心痛,在書寓院子里還不敢高聲,走到長三這邊,舌頭就翻翻攪攪咕囔個不住了。正好一個走,是給各房姑娘跑腿買東西、人喚作四嫂的,她本來與幾個得臉的丫頭都相熟,此刻見寫雲,一頭走、一頭嘴里自嘟囔著什麼,忙迎上笑道︰「好姐兒!這是遇到啥事了?咋自己跟自己說話呢?」
寫雲抬頭看她,連眼圈兒都紅了,道︰「嫂子!我正愁沒處兒說去——昨兒晚上,我把那副珍珠耳環丟了一只!」四嫂「唬」一聲道︰「是上個月我剛替你帶的那副?天老爺,怎麼就瞄上它了,這是誰下的手?」寫雲恨道︰「正不知道呢!我尋思著客人們都有頭有臉,斷不會貪我們下人的小東西。書寓上上下下又是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拿了也不好意思戴出來,拿它無用。因此恐怕是別院里有哪個不長眼的賤種拿了?嫂子你人面熟,倒幫我看看!」
四嫂想了想,冷笑道︰「戴出來?怕只怕運出去了!」寫雲吃驚道︰「誰能在院里偷賊贓運出去賣?這叫人怎麼敢睡覺了!嫂子,你這話是怎麼說的。」
四嫂倒不再接話碴,滿面堆笑道︰「瞧我這張嘴!我不過是瞎白話一句,姐兒休望心里去。」寫雲不依道︰「嫂子這話不是隨便說的。到底有什麼海底眼,別瞞著我!」四嫂看看左右,悄悄道︰「我也是實在跟姐兒感情好了,忍不住漏句嘴。姐兒你也別高聲,這條路子未必走得通,你要是肯听我的,咱們試試,要是不成,千萬別吵出去害了我這把老骨頭,你答不答應我?」寫雲忙點頭,賭咒發誓都听四嫂的。四嫂附耳道︰「此事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與她遠去。
此時,繁縷正與寶巾在房里打雙陸。繁縷听得外頭指桑罵槐的吵吵,心中煩惱,道︰「什麼‘別院不長眼的賤種’,這哪像小姑娘家說出來的話!一個耳環值多少,由我算錢給她就是了,省得白在外頭羅 。」寶巾偷偷向窗外張一張,沖她擺手︰「別!她這耳環,我也听說了,色潤形圓、一雙兩顆不差什麼,是值錢的。瑞香不信丫頭能攢下這麼多錢來,找她去問了,她說是魔國走私來的假珍珠、便宜貨,這才瞞。」
繁縷嘆氣︰「能值多少。我給了就是了。」說著,她丫頭紋月遞進張簡子來,寶巾好奇的探頭看︰「誰的?新科進士徐大人?——我說,上次他吟得那麼悲悲切切是怎麼回事呢?家里死了人了?」繁縷將簡子往袖中一藏,推她道︰「我受不了耳根子聒噪,你替我開箱子取錢打發了外頭那鴉頭去罷。」
寶巾冷笑道︰「錢倒是小事。她的主子是誰?有名小心眼、酸肝腸,外頭溫柔、肚里尖刻的主兒,你是好意,別叫人家反把你當了賊。」說著扶窗根兒,詫道︰「咦,這四嫂怎麼有本事,扶著肩兒把她勸走了。別是走去算計誰罷?」繁縷道︰「罷了!都是掉在苦窠子里,誰還算計誰呢?」
寶巾听得連連冷笑,看繁縷神情恍惚,不便說下去,摔手道︰「行了行了,也不擾你了,我找李星爺快活去!」繁縷一詫︰「他不是和紫妹妹在一道嗎,你又?」寶巾盛氣道︰「譬如我跟你好、又跟金琥好,沒什麼不對。他跟紫宛好、又跟我好,又有什麼錯?無非大家找樂子,不然怎麼過這一世。」繁縷只是搖頭,寶巾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