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本來正為了敏薇臉上的傷而淚流不止,此刻見自己大嫂指著自己說話,也微微回神,不得不忍著傷心對著三人行禮道︰「族長,,大嫂。」邊說邊不住眼含擔憂的看敏薇,而敏薇也順勢微微轉過頭來,想站起身來給三人行禮,卻被秦氏拉住,只得坐在椅子上對著三人說道︰「族長伯伯,大伯母,大姑姑。」
此時的敏薇已經沒有了之前那股漠然與冷硬,反而眼眶中泛著淡淡的淚光,臉上也布滿了恐慌與不安,看向江勤翰的目光也充滿了懼怕,敏薇的神情動作都令得秦氏與江勤謹心疼不已,敏薇可說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自然是十分疼愛。
尤其是江勤謹,早年剛成親的時候還希望過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如今心里早已經淡了許多,雖然可以多納小妾,可是作為江氏的族長,自然知道在這江氏做一個庶子是多麼艱難,所以也不願意自己的孩子ˋ將來過得太過艱難,才堅持不肯納妾。
也許正是因為有自己孩子的心思漸漸淡了,才會轉而對族中的小孩子更加疼愛,只是嫡出的孩子都已經長大了,而庶出的卻不能過多疼愛,算來算去也不過就是敏薇與敏材,而因為自己五弟的種種行為更是讓人心寒,他才會更加心疼敏薇一些。
「五弟,想來你已經忘了當年受過的罰了?」江勤謹心里對于江勤翰這幾年毫無反省的姿態一陣不滿,心里同時也有對莫氏與敏薇忍氣吞聲的不滿,他雖是族長,但是也無法將族中所有事務夠顧忌到,這兩年,見到五弟再也沒鬧起來,也只當事情已經了,可是現在看來,不過是被掩蓋了而已。
江勤翰听到自己哥哥說的話,一下就想起了當年那些事,心里一陣後悔,但隱隱的更覺得這個女兒根本就是自己的克星,每次都害得自己顏面掃地,若不是為了她,自己的父親也不會硬是讓自己回鄉守孝,其實回鄉倒沒什麼,橫豎不見她們母女就好了,可是這次才見了一次,就害得自己又要倒霉,果然是克星。
江勤翰想到這里,不由得將不善的眼神投向了敏薇,在他心里,這個女兒既不得自己喜愛,也不是自己希望生下來的,不過是一個礙眼的存在,敏薇接收到江勤翰的眼神,卻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倔強對視,反而十分不安的轉開視線,然後身子還微微顫抖。
下一刻敏薇就被一個帶著淡淡百合香的身影擁入懷中,柔軟絲滑的衣料中不斷透出微微的暖意,耳中響起一道暗含責備的聲音︰「五弟,我來問你,江氏家規你可還記得?」將敏薇擁入懷中的是初次見面的趙江氏,而她責備的自然不是敏薇,而是江勤翰。
「五弟如果沒忘記,就好好看看你這宅子,看看你的作為,作為一個江氏子弟,你難道覺得你做得很對?居然還好意思責打嫡女,嫡庶不分,妻妾不分,區區一個妾室,也敢堂而皇之的住正屋坐上位,小小庶女,敢罵嫡姐,甚至敢慫恿長輩責打嫡姐,五弟,你是打算守孝完之後不用做官了嗎?」。
趙江氏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最後更是將凌厲非常的視線投向了江勤翰,趙江氏自小隨著五老太爺住在京城,後來更是嫁進了侯府,若說沈江氏是因為嫁進南方世家之首而底氣十足,那麼趙江氏的底氣比沈江氏只多不少,所以此刻說的話更是作為江家媳的秦氏與作為族長的江勤謹不能比擬的。
「五弟是否不服?」趙江氏說完之後看見江勤翰的臉上毫無悔意,似乎還覺得自己的話恐嚇居多,滿臉憤然的繼續說道︰「你是我的親弟弟,縱然是隔房的,難道我會害你?還是你覺得我該讓你姐夫將你的事上達天听,然後你為了一個區區妾室,丟盡江家的臉面,然後功名無望,前路渺茫?」
敏薇一直被擁在趙江氏的懷中,所以看不見房間眾人的表情,但是依然能從趙江氏的話語中听出一些怒其不爭的意味,加上趙江氏的氣息一直起伏不定,自然也明白趙江氏的的確確是為了江勤翰著想,而房間里面的氣氛似乎沉默了一瞬,才听見江勤謹也開口說道︰「五弟,你醒醒吧,江氏的族譜之上已經清清楚楚記著,莫氏才是你的,敏薇才是你的嫡女,你再不甘心,也該明白,敏薇的身份是無人可否認的。」
江勤翰即使听到兩人苦口婆心的勸說,卻依然沒有一點悔改,反而有些強硬的抬起頭恨聲說道︰「就算舍了這一身功名,我也不能委屈沁蘭。」江勤翰的話說完,就見到江勤謹三人眼中一黯,齊齊抽了一口氣,然後眼神如刀子一般落在了江勤翰有些倔強的身影上。
敏薇听到這話,掙扎著離開趙江氏的懷抱,轉頭看向莫氏,莫氏正在哭泣的聲音戛然而止,眼中一片蒼涼的看著江勤翰,那眼中帶著震驚,傷心,悲痛與一點點的絕望,敏薇心里有些難受,如果換一個角度,也許她會覺得江勤翰這樣是真性情,可是,此時,她無法發出這一聲贊嘆。
相比與莫氏眼中的黯淡與心如死灰,姚氏的眼中卻是實打實的喜悅與感動,敏薇只在心中嘆了口氣,即使今天莫氏這樣的傷心絕望,但是她依然不曾想過要離開江勤翰,她總是在傷心絕望之後又繼續無怨無悔的守候,敏薇不知道這是莫氏的本性還是這個時代賦予的天性。
「好,好,好,五弟這話說的真是十分好,今天我也甘拜下風佩服不已,既然五弟有此宏願,我這個做定要好好成全了,文博,你進來。」趙江氏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她第一次見到江勤翰這樣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中騰騰不斷的是對于江勤翰的失望與怒意。
門簾輕輕打開了一道縫隙,接著走進來的正是敏薇之前在花園中見過的那位文博表哥,此刻他先是對著房間的眾人躬身行禮,然後才對著趙江氏輕聲詢問道︰「母親有何事?」他本來就是與趙江氏一起的,之前一直在門外,因為門口近,自然能听見里面隱約的爭執聲,自然也猜到一些自己母親想要做什麼。
「你現在就寫信,給你父親,讓他好好為你五舅舅求情,讓他能求仁得仁,趁早舍了功名,繼續做個妻妾不分,嫡庶不分的糊涂蟲。」趙江氏邊說還邊將厭惡的眼神投向姚氏以及江敏婷姐妹倆,當看見姚氏眼中那來不及掩飾的喜悅時,不由得更加厭惡。
「想來五弟也是忘了母親當年留下的話了。」趙江氏那邊吩咐自己的寫信,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江勤翰與姚氏,這邊秦氏也是有些氣得厲害,淡淡瞟了一眼姚氏之後,轉頭看著江勤翰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江勤翰被趙江氏一連串的話已經說得臉色發白,此刻听到自己大嫂秦氏的話,臉色更是又白了幾分,如果只是去了功名,那還好說,最多不過就是在江氏族居這里過一輩子,可是當年自己母親去世的時候可是不肯認姚氏的,不管什麼理由也好,母親已經去世了,那麼她的話就沒法改了,如果罔顧了母親去世時的話,那就是不孝,那自己,恐怕到時候連著族居都不能呆了。
想到這里,江勤翰終于有些動搖,眼神不由得在姚氏與莫氏之間游移,當看見莫氏那副淚灑衣襟的樣子時,心里也突然有些不忍,說起來也是自己誤了她一生,可是看見姚氏雙眼含著哀婉委屈看著自己,心里更加難受,姚氏何嘗不是為了自己誤了終生。
江勤翰的舉動自然也落在房間眾人的眼中,當下江勤謹的心里就有些無可奈何了,如果這樣都無法點醒他,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讓自己這個五弟清醒了,難道真的要將他綁上再跪一回祠堂,恐怕就是跪了,他也不一定能夠清醒。
「二哥,我也知道自己不該如此,當年是我對不起沁蘭,不該輕易答應娶親,沁蘭也是無辜的,如今我已然無法給她妻子的名分,至少我也不能委屈她啊,難道這樣也是錯了嗎?」。江勤翰猶豫良久,最終卻沒有對著趙江氏與秦氏求情,反而轉向了江勤謹,一開口就喊了一聲二哥想以此來打動江勤謹。
「五弟,你覺得你這樣沒錯嗎?你現在口口聲聲稱你對不起姚氏,可是,你又有何面目說你對得起莫氏與敏薇,但凡你對莫氏與敏薇好一分,我們又何苦一遍一遍的勸你,又何苦緊緊抓著你的內宅之事不放,難道我們就這樣見不得你好?」江勤謹並沒有因為自己弟弟的一聲二哥而動容,而是心里更加沉得厲害,都到了這一步,他依然如此想不通,自己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