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漫抿唇不言,心知這個時候說再多也無用,倒不如先將事情緩一緩,想其他的法子,如是念著,便提出要去給李老爺抓些調理身子的藥。
二夫人別有深意看了眼秋水漫,吩咐下人引她去賬房支些銀子帶著。
穿過挑挑迂回長廊,秋水漫越發覺得府中下人瞧她的目光與往常有些異樣,那目光里,有艷羨,有嫉妒,自然也有不屑,甚至有三兩圍在一起,低聲議論起來。
秋水漫皺皺眉,並不打算理會。
隨行引路的下人見狀,滿臉堆笑地說道,「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她們都是嫉妒你,您救了老爺,就等于是救了整個李府,是貴人!她們這是眼紅呢。」
秋姑娘?
呵!看來不管哪里的人都這般勢利,听說她救了李老爺,連稱呼都變了,不過他說的也確有幾分道理,同是侍女,她的光芒著實有點惹眼了。
秋水漫默嘆一口氣,加快了腳下步子,這個李府,還是早些離開為妙。
賬房內,隨李老爺一起去落日堡的下人正在與賬房總管樂滋滋地談論著什麼,秋水漫隱約听見祁陽郡主之類的字眼。
那兩人見秋水漫進來,破天荒的堆起了好臉色,熱情的迎了上來。
「秋姑娘好,小人叫張權,跟老爺一起去落日堡的,秋姑娘可還有印象?」
秋水漫抬眼打量著這個叫張權的人,不禁微有些差異,不過一晚上時間,整個李府的人都知道她救了李老爺。
秋水漫輕翹起唇角,「自然有印象,能隨老爺去落日堡的人可不多,若我沒听錯,你們方才便是在談論落日堡之事?」
蕭絕遲遲沒有消息,落日堡是這里最繁華之地,秋水漫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能得到消息的機會。
張權憨然一笑,抓了抓腦袋,道,「是啊,這落日堡果真是咱們這個小地方比不得的,不過就是有些遺憾不能去看看祁陽郡主大婚的場面。」說著,張權搖搖頭,滿是惋惜。
「祁陽郡主?」秋水漫好似听過她的名號,是落日堡的主人,一個很了不起的女人。「我怎麼听說她選夫婿的眼光極高,以至于早到了出閣的年紀還為有夫婿,怎麼這就要成親了?」
「這件事說起來也挺玄乎。」張權是個話嘮,一听秋水漫問起,急忙地道,「听說前段時候祁陽郡主撿了個男人,哎喲,這男人誒,長得那是沒的說,又有本事,這次商會就是他一手策劃的,怪不得郡主會對他一見傾心,非要跟他成親呢。」
秋水漫心里咯 一下。
「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問這句話的時候,秋水漫只覺聲音發緊,而張權的回答更是令她又驚又喜。
「好像是叫……蕭絕。」
秋水漫目光一凝,果真是他!
祁陽郡主府。
先前商會辦的相當成功,祁陽郡主府也借此次商會提升了在商界的影響力。此事全由蕭絕一手策劃,可事情成了,卻不見他有多開心。
「你說李老爺中了蛇毒?」蕭絕正在書房記錄賬冊,听聞侍衛的匯報筆尖頓時頓住。
「屬下親自跟到了李府,確有此事,不過听說已經轉危為安,解了毒。」侍衛暮遠如是說道。
蕭絕目光一沉,放下朱筆從位置上起身,方才還溫和的聲音驟然變得冰冷,「本地的蛇毒極為凶險,他的毒又是如何得解?」
這里毒物種類並不多,所以當地大夫的醫術與別國無法相比,能解毒蛇蛇毒者,只怕全國也難找出一個。
偏偏李老爺中的蛇毒解了,是她麼?
蕭絕一想到秋水漫取血解毒的畫面,心下就一陣抽痛。明明知道她身在何處,卻不能光明正大的與她相見,這種無奈的挫敗感讓他越加厭惡。
暮遠不知一向溫和待人的蕭絕為何突然變了臉色,于是垂首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靜默不久,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脆聲,道,「郡主來了,蕭公子可在?」
蕭絕斂了斂眼底情緒,片刻復又恢復往日的溫和淡漠,抬眉向門口看去,但見一抹淡紫色身影映入瞳仁,祁陽郡主翩然而至,身後侍女端著托盤緊隨其後。
「見過郡主。」蕭絕拱手行禮,身旁暮遠也忙得行禮。
「這麼客氣做什麼。」祁陽郡主揚眉一笑,目光不曾從蕭絕身上移開,與她一同而來的侍女見狀,忙將手中東西放下,而後暗暗地朝暮遠使眼色,暮遠遲凝片刻,便隨著侍女一同告退了。
房間內,只剩祁陽郡主與蕭絕二人。
祁陽郡主蓮步輕移,欲貼近蕭絕,卻被蕭絕一個閃身,悄然躲了過去,郡主眉目輕轉,咯咯笑著在一旁落座,「你我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怎還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蕭公子莫非不喜?」
蕭絕折身返回書案前,星眸里一片深邃,看不出是何情緒,然而即便如此,已寄回讓祁陽郡主沉醉其中。
這個男人,好似天生自帶磁場,叫人忍不住靠近。
「畢竟尚未成婚,落日堡里人多嘴雜,我不想郡主名譽受損。」
「哦?這麼說蕭公子是一片好心,為我著想咯?」祁陽郡主眉色一喜,輕笑道。
蕭絕淡淡揚唇,目光里始終透著疏離之色,「不知郡主過來是為何事?」
「哦,不說我都忘了。」郡主起身走到書案前,縴縴玉手拈起托盤上的大紅嫁衣,展開在身上比了比,淺笑嫣然道,「如何?成親之日我穿這件好不好看?」
誰能想到在落日堡里叱 風雲的祁陽郡主也有小女兒姿態的時候。
蕭絕抬眉相看,深沉的眼底終于浮上幾分淺薄笑意,「郡主天生麗質,自是穿什麼都好看。」
郡主故意忽視他言語中的疏離,笑道,「那就好,那我就穿這件,還有幾日便就是成親之日,我已經安排裁縫日夜趕工,到時定不讓你失了臉面。」
蕭絕微一揚唇,「多謝郡主。」
祁陽放下嫁衣,忽的湊近蕭絕,清亮的一雙眼楮里有莫名神采在閃動,緊緊盯住他半晌,才忽然開口道,「你……以前不會娶過親吧?」
她對自己一向有自信,卻在蕭絕這里三番四次遭到‘冷落’,心下難免有懷疑。
然而蕭絕的回答又讓她覺得自己所問多余,薄唇抿出一個清淺弧度,他道,「郡主忘了,我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都不記得了,許是以前真娶過親也不一定,倘若郡主介意,大可不與我成親就是。」
祁陽聞言,姣好的臉蛋上掠過一絲微不可聞的異色。
片刻,她半開玩笑似的說道,「你我過幾日便就成親了,我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便是你以前真的娶過親也沒什麼,反正從今以後你蕭絕就是我祁陽一個人的夫君,倘若有誰敢跟我爭你,我祁陽府可不是吃素的。」
蕭絕抬眼對上祁陽似笑非笑的雙眼,深暗的眼底有什麼一閃而過。
李府。
秋水漫匆匆去藥房抓了藥,便趕回了李府,給李老爺煎藥。
當她靜坐下來,多日來平靜的心湖第一次不再平靜,蕭絕竟要與落日堡的祁陽郡主成親,眼見大婚之期就到,她如何能靜得下來。
無數個疑惑懸在心頭,扯痛她敏感的神經。
從現代穿越回來,莫不是他失憶了麼?如果不然,他人就在落日堡,為什麼不找她?為什麼要跟祁陽郡主成親?
「水漫。」一聲略帶幾分不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驟然把她縹緲的思緒拉回現實。
「怎麼了?」秋水漫略有些茫然地看著臉色不佳的曉雲。
「你在發什麼呆呢!老爺跟大夫人叫你,你如今不是侍女了,我可不敢再叫你做這些事了。」曉雲一邊說一邊吩咐另一個侍女負責煎藥。
秋水漫沒心情理會曉雲話里的酸意,起身與那負責煎藥的侍女囑咐兩句,便就往李老爺的房間而去,她既然得到了蕭絕的消息,她更沒有在這里繼續待下去的理由。
曉雲看著秋水漫漸行漸遠的背影,眼底騰起一抹嫉恨之色,自從她來到了李府,二夫人偏愛她,如今就連老爺也要納她為妾,這讓她心里極是不平衡。
憑什麼,什麼風頭都讓她一個人全搶了去!
房間里,李老爺服了藥,臉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精神也好了許多。
大夫人與幾位夫人姨娘也都松了口氣,她們雖私下里斗的厲害,但沒有李府,沒有李老爺,她們也知自己今後的命運定然慘淡。
「水漫見過老爺。」秋水漫進屋,目光掃過一圈眾人,淡聲說道。
「以後在我面前無須多禮,我這條命都是你救回來的。」李老爺目光緊緊放在秋水漫身上,如是說道。
他越發覺得,秋水漫是冥冥之中上天特意給他安排的貴人。
「老爺嚴重了,李府與我有恩,不論是誰中了毒,我都會不會見死不救。」對上李老爺與以往不同的目光,秋水漫只覺好笑。
她只見過女子以身相許的,倒還沒見過有男人非要納恩人為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