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嘆口氣,她往左拐走上一段花徑,說來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隔著一座小園子,居然就見殷遠和兩個人在廊道上交談著。
她正打算加快腳步,豈料——
「姑爺!」
周凌春暗叫不妙,就見周呈煦如箭翎般地破空而去,掠過小園子,幾乎足不點地便站到殷遠面前,教她不知道該贊美他一身好功夫,還是暗泣這只長身體不長腦袋的兄長快把她的臉丟光。
就在周呈煦停在殷遠面前兩步距離時,廊道轉折處立刻跳出兩名男子,一左一右地護在殷遠面前一步,一個抓住腰間軟鞭,一個握住腰邊配劍,彷佛周呈煦膽敢再向前一步,將就地格殺。
「你是——」一身玄色錦衣繡金邊的俊美男子微瞇起眼,似笑非笑地道︰「陪嫁護衛。」
周呈煦充耳不聞他話里的嘲諷,沉聲問︰「姑爺昨兒個為何——」
「四哥!」
周凌春氣喘吁吁地繞過長廊,快一步制止周呈煦未盡的話。
「小姐,妳跑得真快。」周呈煦詫道。
他家小姐身子骨不算差,從小只學過一套簡單的防身武術,腳程快不快他不清楚,只是小姐常常會迷路,這回能在他後頭馬上趕到,教他驚訝了。
周凌春噙滿「慈愛」的目光,看著她向來最倚靠最信任的四哥。「四哥,你如果跑慢一點,我就不用跑這麼快了。」
「小姐……」她那關愛的目光教他的頭皮突然麻了起來。
周凌春努力地再把抿起的唇角往上彎了些,暗暗假裝自己裝束整齊,再從容地望向殷遠。
「相公,四哥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她眼前的男人漂亮帶艷的眸子微抽了下,反倒是他身後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子這是在給下馬威嗎?嗯?」
周凌春愣了下,只覺得那個「嗯」很輕很滑,不像是詢問,反像是挑釁,換句話說——她認錯人了?
怪了,不是他嗎?听說殷遠是個俊美得猶如謫仙的男人,雖說眼前這個男人冶艷得有些過頭,不太符合謫仙的形象,但坊間傳言本就真真假假,捧得過頭也不足為奇,況且漂亮的男人不都該長成這樣?
印象中在殷府遇見他大概有五次吧,她每回都會朝他頷首一笑,算是生疏的打個招呼,而他每次都有回禮應聲的。
身後傳來周呈煦的輕咳聲,她立即明白,她是真的認錯人了。
沒關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一向勇于認錯,可才朝方才發聲處望去,她不由雙眼微直,用盡意志強迫自己閉上嘴,免得在眾人面前丟臉。
這個男人……立體五官絕美奪目,濃密的眼睫讓那雙黑眸深若洪潭,亮如星子,是雙能擄人魂魄的勾魂眼哪。
原來她的相公長得如此俊美無儔,唇角似笑非笑的尋釁噙著傲慢,眸底放肆打量的邪味帶著野蠻,在他身上發散出一股與生俱來的氣勢,強烈得哪怕身在黑暗中,他也能掩過黑暗。
「原來相公長得這般好……」她忍不住地月兌口贊美。
她是個極諳鑒賞的高手,盡避男人她看過的不多,但她真的敢說她的相公絕對是男人中的極品。
但是還有另一個重點——原來她以前一直認錯人了,還好從沒圓房過,要不她真是無臉見周家祖宗了。不過也幸好,如今搞清楚了,那麼他日下手時也就不會找錯人。
殷遠微揚濃眉,依舊似笑非笑。「娘子也不差,裝束打扮……倒是獨樹一幟。」
周凌春聞言,感覺自己飄飄然地飛上天卻被神仙一腳踹回地面,她用盡全力撐住表情不動,保持一貫的從容沉穩。
「相公,我先回易福樓了。」說完,她轉身便走。此處不宜久留,她想要先回房哭一下。
嗚嗚……她的頭發隨意扎在腦後,披在身上的外衣是昨晚褪下的喜服……都是四哥害的!她堂堂周氏當鋪大朝奉,卻在新婚夜後一大早披頭散發穿著喜服阻止四哥攔人,有眼楮的一看都會以為她是不滿相公昨晚沒洞房,一大早找來理論……
嗚嗚……死了一回她還不怎麼想哭的,可是沒了面子要她怎麼活?如果她不是周氏當鋪大朝奉也就算了,可偏偏她是!她把祖宗的顏面給丟光了,這要她怎麼活?
「小姐。」
周呈煦以氣音喚著,她睬也不睬,決定三天不跟他說話。
「小姐。」聲音又大了一點,甚至急了一點。
「干麼?」她微惱的側瞪一眼。
「走錯了,是拐左邊……」
周凌春瞪著快把臉垂到地面的周呈煦,看著前方,滿臉悲摧。換言之——她現在得要回頭再經過他們面前嗎?
老天啊……她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但是不管怎樣,祖宗顏面總是要顧的,她必須維持住她一貫的從容沉穩,若無其事地踅回。其實那也沒什麼的,哪里有人呢,這里是菜園,瞧,一根蘿卜、兩根蘿卜、邪美的蘿卜、老邁的蘿卜、穿著……
她的目光驀地越過殷遠,定在他身後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沉藍錦衣,豐姿朗目,氣質猶如那一身的藍一般的沉靜,給人溫潤如泉的感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
「周當家,好久不見。」男人噙笑喊道,也適時化解她又踅回的尷尬。
「真是好久不見了,唔……」她遲疑了下,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
男人姓周,名奉言,如果硬要牽扯,在一百年前和她是同一宗親的,是經營牙行為生的,听說那周氏宗親娶了擁有奇異天賦的女子,從此以後隔代總會出現一個能人,那能人便會入宮為神官,其余的則打理牙行,而這一代一對兒女全都擁有異能,而入宮的是周奉言。
約莫五年前,她曾在空鳴城見過他一面,記得那時長輩們立刻決定舉家遷來豐興城。那時候大舅說過周奉言押對人了,從此那一支派的周家是注定要飛黃騰達的。
後來,高家奪回天下,據說周奉言功不可沒,如今是皇上身邊相當倚重的神官,如此尊貴的人竟來到了殷府……而她以往竟壓根沒發現。
「周當家無須客氣,倒是昨兒個發生一點事,新郎官錯過了花燭夜,還請周當家別擱在心上。」周奉言噙著溫淺的笑意說。
周凌春不禁眉頭微皺,不知怎地,總覺得他和五年前看起來有點不太一樣,又說不出是哪里不一樣,硬要說的話……以前的周奉言像是無害的清泉,如今的周奉言卻像是能吞噬萬物的汪洋,深不可測。
然在她評量的當頭,殷遠微攏的眉顯露他的不快,像是不悅周奉言的多話。
「好了,就煩請周神官送郭太醫回宮吧。」他淡聲道。
周奉言應了聲,朝周凌春微頷首後,便領著另一名老者離開。
太醫?周凌春瞇著眼,不禁猜想是殷遠病了還是怎地。神官與太醫一早就出現在殷府,倒不如說是昨晚就來了,若是來喝喜酒的,昨兒個早就離開了,不會等到早上還和殷遠交頭接耳。
「娘子真舍不得換下這身裝扮?」殷遠似笑非笑地問。
周凌春聞言,再次撐住她不變應萬變的表情。「相公有恙嗎?」
「一點小事,不勞娘子費心,回易福樓吧。」話落,他轉身便走,身旁兩個男人立即跟上。
毫不遮掩的淡漠讓周凌春懷疑自己怎麼可能得到他的愛……唔,小鮑子說要得其所愛,要生下子嗣,指的應該是只要完成一件吧,如果是一件的話……生下子嗣還比較容易吧。
忖著,余光瞥見一張黑臉,嚇得她往旁跳開,定楮一瞧,訝道︰「四哥,你在干麼?」不會是中毒了吧,臉黑成這樣。
「我只是憋得快內傷……」他怒不可遏卻又不得發作,硬是強迫往月復里吞,都快要憋到內出血了。
「憋啥?」
「那混蛋姑爺竟然對小姐這般不客氣,彷佛咱們是來作客……不,作客的也沒這般疏離!」周呈煦不吐不快,拳頭握得喀喀響。
周凌春見狀,無奈的搖頭嘆氣。「四哥,這沒什麼的,畢竟我跟他又不熟。」她一向不是天真爛漫的小泵娘,不會傻得以為殷遠差人上門提親,是哪天不小心在街上遇見她,從此對她一見傾心。
而她對他,頂多也覺得他是男人中的極品,並無其他情愫。
「可是——」
「唔,我會想辦法跟他混熟一點。」
她想,短期間內要一個傲慢又野蠻的男人愛上她,太難了,還是挑條容易的路走吧。
簡單的說,趕緊把自個兒的肚子搞大。
她從容的想著,卻又突覺羞恥的摀著臉。
嗚嗚……她好可憐,她竟然得要想辦法把自己的肚子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