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的心里直打鼓,她知道楊真卿還在外面看著她,可現在出去無疑只會把事態推向更加糟糕的地步。
無論是在世人眼中行為舉止異常的公主,還是與男寵打情罵俏的公主,都不是挽歌想要見到的。
「公主,你還記得去年三月柳樹下對我說過的話嗎?」。
楊真卿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挽歌不語,因為她知道這是個進退兩難的陷阱。
楊真卿現在明顯是在試探她,且不說他問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就算存在,她也答不上來,不答,也只會加深對方的懷疑。
明知道這只是個小伎倆,可在這個時候還頗為好用。
挽歌輕嘆一聲,只能當做什麼都沒有听到,前人有雲,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楊真卿見挽歌遲遲沒有反應,眉頭皺的更緊。
+.++心中想著這里面難道是個假公主不成?否則,她怎麼會毫無反應?
去年三月柳樹下,是個暗號。
此話一說,只要是知道其中含義的人都不會對此坐視不理,而面前的甄寧公主接不出下半句,甚至拒絕與他對視。
其中必然有貓膩兒!
「不管你是公主的什麼人,現在公主不願理你,你也要識趣才好。」寧遠行淡淡說道。
楊真卿看著寧遠行,良久,臉上才繼續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容,他把手背在身後托住自己的後腦勺,道︰「喲,公主最近換了口味,喜歡這個類型了?」
他一出口,站在一旁的白子箏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樣,恨聲罵道︰「呸!你以為誰都想你一樣自甘下賤,當個男寵就瑟,如果我是你,早就找個沒人的地方上吊得了。」
楊真卿只是淡淡地瞟了白子箏一眼,懶得理她,這讓做好了斗嘴準備的白子箏落了空,對他更是恨得牙癢癢。
因為楊真卿的「特殊身份」,寧遠行並沒有找人押著他,只是在挽歌馬車周圍的侍衛又多了許多。
寧遠行也不在外面騎馬,轉而坐進馬車里,然後就看到挽歌一副苦惱模樣,不由得笑了笑,「你擔心那個楊真卿看出破綻嗎?」。
挽歌看了他一眼,道︰「當然擔心啊。」
一想到楊真卿詫異的眼神,她就覺得全身寒毛豎起,心里到底是虛了。
她愁眉苦臉地靠在邊上,左手不自覺地按在右手上,寧遠行輕嘆一聲,坐到她身邊,也不顧挽歌詫異的目光,輕輕抬起她的右手,放在自己膝上,問道︰「右手還是使不上勁兒嗎?」。
挽歌愣了片刻,繼而點頭,但又怕寧遠行擔心似的,補充道︰「已經好多了,剛開始疼得厲害,現在已經不怎麼疼了。」
寧遠行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夏天傷口容易發炎,有什麼問題不要瞞著。」
說著,將挽歌的衣袖提上去,露出被紗布包裹的手臂,雖然紗布纏的不多,可是最外面一層還是染上了淡淡的血色,他看著不禁皺起眉來,抬頭看向挽歌,「這樣還不疼?」
挽歌一時間有些窘迫,把頭別開,道︰「不疼,只是傷口有些深,流點血也是正常的。」
「真的?」寧遠行挑眉,在她傷口處輕輕按住,挽歌的身子明顯一僵。
她听到背後傳了輕微的嘆息聲,「我記得前年藩國送來了一道秘藥,對傷口的痊愈有奇效,不過數量稀少,是專供給皇帝使用的,我想辦法幫你討來。」
寧遠行說得輕描淡寫,但那樣稀少珍貴的東西,皇帝又怎麼會輕易贈人?
她想了想,轉過身問道︰「寧遠行,你和皇帝關系很好嗎?我知道位居高位者,總會被皇帝忌憚的。」
「你是在擔心我?」寧遠行突然抬頭,冷不伶仃地與挽歌對視上,他的雙眼明亮有神,眼角帶著一抹微笑,俊美的面容此刻化為一潭春水。
挽歌連忙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道︰「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我當然要考慮整體的利益。」
「是嗎?」。寧遠行輕飄飄地反問。
深怕他不信,挽歌又重重點頭,害怕他追問,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那個楊真卿怎麼處置?他還在外面吧。」
「他就在後面不遠處跟著。」
挽歌苦惱地按著自己的腦袋,道︰「他不會要一直跟著我吧。」
寧遠行不置可否。
「那個男子功夫不俗,看似無害,卻暗藏玄機,還是小心為上。」
寧遠行回想起楊真卿的步伐,穩而不亂,時時在其他人還沒注意時就閃了,輕功實屬上乘。
這樣的男子,會心甘情願地當別人的男寵,實在匪夷所思。
他有預感,楊真卿絕對不是他口中的男寵那麼簡單。
楊真卿在隊伍後面遠遠地跟著,他是步行,而挽歌一行人卻是以馬代步,但即使是這樣,楊真卿總能將他們之間的距離保持在一定範圍內,既不會離得太近,也不會離得太遠。
他看著前面徐徐前進的馬車,眼神中頗有一絲費解,不禁嘆了一聲,喃喃道︰「我怎麼總覺得公主怪怪的?難道真的是落水後性情大變?」
就在他看著前方發呆時,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他。
「真卿,原來真是你。」
楊真卿一愣,迅速轉身,卻空無一人,再回頭,就見一名華服錦衣的男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不是洛延川又是誰?
他被安子雁設法拖住,錯過了和挽歌同行的時機,再加上寧遠行有意換了一條道走,以至于他施展了輕功,才匆匆趕了上來,哪知剛看到馬車的影子,就見後面還跟著一個眼熟的身影。
趕上來一看,還真是熟人。
楊真卿看到洛延川,眼前一亮,笑盈盈道︰「陸兄也是追著公主而來的?」
洛延川含笑點頭。
在這個世上,眾人只知道他是陸韓,而唯獨和他一樣靈魂屬于另外一個世界的挽歌知道,他是洛延川。
事實上,洛延川也是陸韓,陸韓也是洛延川,他們屬于不同的意識,卻又共享著對方世界的信息。
「陸兄,你和公主接觸過嗎?我總覺得公主近些日子有些不對勁兒呀。」楊真卿盯著前方的馬車,模著自己的下巴,捉模不透地說道。
「哦?」洛延川與他並肩而行,問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