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是迫于形勢才這麼說的,那今天晚上呢?」看來還要聊一會兒的樣子,挽歌就干脆坐到男孩身邊,與他肩靠肩坐著,這讓男孩頓時尷尬得不行。
他目光閃躲,顯得局促,「公……公主,你怎麼能跟我這樣的人席地而坐呢?」
「感覺不合身份嗎?」。挽歌說出男孩想要表達的中心意思,她將手抵在膝上,用手半撐著腦袋,看著小男孩髒兮兮的臉,「對了,我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呢。」
「季曄。」男孩回答。
挽歌眼楮微微睜大,季曄說出了一個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名字,還以為男孩會叫神馬張三李四王麻子之類的名字呢,沒想到還挺正常的,「名字挺好听的。」
「這是爹娘請算命先生給我取的,曄有光明之意,大概是希望我做個積極向上的人吧。」
「既然這樣,你就應*該像你父母期望的那樣,今後做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不想,這話一說出口,季曄的眼眸一暗,爹娘願望雖然很好,只可惜他從小到大做的事情都跟這個名字相反,也不知道他們泉下有知,會不會被再氣死一次。
「公主,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男孩轉移話題,他不想在自己的名字多糾結下去。
「嗯,大概是看到你,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吧。」挽歌看著他,低語道。
「欸?你父母也死光了?!」季曄詫異地看著她,卻被挽歌賞了一記拳頭。男孩頓時疼得眼淚花都出來了,挽歌卻沒有絲毫心軟,「笨蛋,若是換了一個人,說這樣的話,早就被誅九族了,今後說話都斟酌一下,不要什麼都月兌口而出。」
季曄眼淚花花地點頭,他也是說出口才意識到,公主的父母。不就是皇帝皇後嗎?他剛才說那樣的話。的確大逆不道了,誅九族並非夸張之談。
「那公主怎麼說跟我同病相憐?」季曄捂著頭,問道。
挽歌聞言,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把話說出來。這個要她怎麼說?她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在這個世界,她早就沒有真正的親人了,就算是在昔日的夏國。她的姐妹們還健在,就算她了,他們也不會再認她這個叛國的人吧。
這樣一想,心中有一塊悶悶的,壓抑得很,她苦笑一聲,干嘛給自己沒事找事?
她搖搖頭,淡淡笑道︰「沒什麼,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吧。」
季曄莫名其妙地看了挽歌一眼,是不是每一個皇族的人都像這位公主一樣神經兮兮的?當然,這個話他是打死都不敢跟挽歌說的。
「對了,你說廣陽城現在到處都是難民,你們的父母官都沒有管管?」
季曄不知道挽歌怎麼突然就把話題扯到這個上面來了,但他還是如實回答,「謝大人一直都在為這件事焦頭爛額,听說,廣陽城的糧倉都被掏空了,可是那麼多張嘴要喂,哪里夠?」
「這件事怎麼不上報朝廷?讓朝廷撥款?」挽歌有些納悶,在朝廷的時候,她從未听說過廣陽城出過什麼事,這個城比較小,大家也差不多都忽略了這個小城池。
說起這件事,季曄就有些來氣,「上報有什麼用?朝廷的賑災銀兩從來都說不夠的,听說以前還上報過,結果下來的銀子是多少?一百兩!廣陽城那麼多人,賑災銀兩就只有一百兩!我听說皇城的人在外面吃頓飯都不止一百兩!」
「也就是說朝廷撥下來的銀兩都被人私吞了?」挽歌皺眉,這個她倒是有所耳聞,可是私吞得這麼離譜卻叫人匪夷所思了。
「總之,自從有了前兩次的經驗後,謝大人就不再相信朝廷能救我們了。」季曄談到這件事,對廣陽城的謝大人鞠了一把辛酸淚,「謝大人是個好官。」
「好官會讓自己當地的百姓連飯都吃不上?」挽歌挑眉。
她這麼一說,言語中帶了些許的諷刺,季曄一听,當場就怒了,他是不敢再做出今天白天一樣的事情的,但是卻能用眼楮瞪著挽歌,「不許你這麼說謝大人!」
「哦?」挽歌見季曄開始較真了,有些驚訝,同時也對那個謝大人開始佩服起來,明明在他管理的城里面,百姓民不聊生,卻能讓這些百姓對他感恩戴德,外人連說一句閑話都不可以,這種籠絡人心的本事,可不常見。
挽歌擺擺手,笑了笑,「我這不是還不了解情況嘛,別動怒,別動怒。」
季曄嘟起嘴,挽歌這麼好脾氣的說話,他剛才的怒氣就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讓他感到相當的無力,他將頭抵在膝蓋上,悶悶道︰「你既然不知道真相,就不要這麼說謝大人。」
竟然還在維護那個人!挽歌越來越對那個謝大人感到好奇,問道︰「那個謝大人真的這麼好?我是覺得,一個好官是不應該讓自己地方上的百姓流離失所,顛沛流離的。」
「但是這個不是大人的錯!」季曄立刻撐起頭反駁。
挽歌挑了挑眉,「你既然一直說這個不是謝大人的錯,那總要說出來個所以然吧。」
「廣陽城本來就不是什麼富庶之地,那里土地貧瘠,不管種什麼收成都不好,謝大人為了這件事,也是焦頭爛額,也想過很多辦法,但是效果都不明顯,再加上今年春旱,一場大雨又來得太晚,種上去的莊稼全死了,所以現在才沒有吃的。」
「原來是這樣……」挽歌點點頭,若有所思。
「現在糧食越來越少,我們不想給謝大人添麻煩,一部分人自主地選擇離開,所以說,這個並不是大人的錯,是我們心甘情願這麼做的!」
「你們對那個謝大人倒是真好,可這樣打劫官道上的人,可不光彩。」
「這個,這個也是形勢所迫!」季曄臉一窘,「肚子餓了總會做出些極端事情來嘛。」
「哦…」挽歌應了一聲,沒說什麼。
「現在你總該知道了吧,謝大人是個好官,並不是他不想讓百姓富庶,只是條件不允許!」
「雖然你這麼說,可我還是不知道你口中的謝大人做了什麼事能讓你們這般心悅誠服。」
季曄有些氣急,「謝大人跟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同吃同睡,跟那些鄉紳商賈一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要是他願意貪,完全可以跟那些人一樣過上好日子,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反倒是跟我們這些人打成一片,心系于民,還不是好官嗎?」。
「額……你別動氣嗎,嗯,謝大人是個好官,這樣總行了吧?」
「怎麼感覺公主你說這話特別敷衍啊?」季曄還是有些郁悶,他皺了皺眉,看著她。
挽歌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本公主天生就是這樣這幅腔調,變不了的,習慣就好。」
季曄郁悶了,他總感覺挽歌並不是真的對謝大人放心下來,這讓他有些心急,可當她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挽歌卻站起來,「時間不早了,快點睡吧。」
「欸?公主,你現在就要睡了?我還有話沒有說呢!」季曄跟著就要站起來,卻被挽歌制止住了,「有什麼話再說,睡晚了的小孩長不高哦。」
說完,不等季曄開口,就直接跳進馬車里去了。
她剛一進去,就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兒,好像有什麼人在盯著她看一樣,等眼楮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後,就看到寧遠行竟然還坐在馬車里面。
「你怎麼還在這里?」挽歌詫異極了,因為男女有別的緣故,如果是夜宿荒郊野外的話,一般是挽歌睡馬車里,寧遠行到外面去睡的,以前都能好好的遵守,今天是怎麼了?
寧遠行沒有正面回答挽歌的問題,只是問了一句,「你好像跟那個小孩兒很合得來?」
「小孩?」挽歌眨眨眼,「哦,你是說季曄啊,嗯,還行吧,挺有趣的一個孩子。」
「有趣?」寧遠行听挽歌這麼形容季曄,輕笑了一聲,道︰「那個孩子挺叛逆的。」
他說得是今天白天季曄踢翻食盒的事情,敢對公主這麼做的人,還是很少見的,而且之後的反應也出乎意料,是個里表不一的小子,寧遠行對他的態度不算友好。
「好像是這樣……」挽歌也想到了白天發生的事,不過,小孩子嘛,有點叛逆多正常。
「對了,你不要轉移話題,快說,你怎麼在這兒?」挽歌不悅地盯著他,萬一明早上被人看見他們兩個是在同一個馬車里面呆了一宿,天知道又會傳出什麼謠言來。
「外面太冷了,進來避寒不可以嗎?」。寧遠行微微笑了一聲,語氣中帶著點小無辜。
挽歌被他那副模樣給惡寒到了,她直接忽視掉對方的臉,然後靠在馬車的一角,抱怨道︰「一個大男人竟然還怕冷,真是服了你了,晚上可不要撲上來哦!」
說著,就靠在一邊,將一旁的毛毯緊緊裹在身上,閉上眼。睡了。
本來以為她會強烈譴責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妥協了,寧遠行就這樣看著她,最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