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瑜暗惱,眸光一轉,落向站在一旁的鄭母和譽哥兒,母子倆束手束腳地,看來有些局促。她犀利地瞪他們一眼,轉過頭來卻是盈盈一笑。「怎麼忽然將嬸嬸及譽哥兒帶來了呢?我爹爹他……沒說什麼嗎?」
她不相信自己的爹娘會蠢到任由蕭雋將人帶出府,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恬兒有喜了。」蕭雋一句話,解答了她的疑問。
她震住。「什麼?」
「我擔心恬兒不懂得照顧自己,所以才請岳母和譽哥兒過來相陪,他們會在侯府里小住一段日子,待恬兒坐穩了胎再說。」
原來是鄭恬懷孕了,怪不得她今天有底氣跟她這個主母叫板了呢!
鄭瑜瞪向鄭恬,眼里藏不住熊熊焚燒的妒恨,鄭恬裝作沒注意到,只是走過去對娘親粲然一笑,又模模譽哥兒的頭。
鄭瑜別過眼,不想去看他們一家和樂的畫面,鄭恬笑得愈甜,她愈是心如刀割,慌得一陣陣地悶痛。
蕭雋意味深長地注視她,也不知是否看出她臉色蒼白。「恬兒目前該以養胎為重,之前你說身子不好,如今瞧著你精神都恢復了,也該是時候將管家權重新擔起來了吧?」
鄭瑜一愣,猶如烏雲籠罩的心房陡然現出一絲陽光,又驚又喜。「侯爺答應讓我管家?」
「怎麼?這不是你這個主母應盡的責任嗎?」
「是是,是我的責任,侯爺盡避放心,妾身一定將這內宅的一切打理得有條不紊,不教侯爺有後顧之憂。」
雖說鄭恬懷了蕭家的子嗣,在這侯府的地位更加水漲船高,但若是她因此能得回管家權,這一局也不算全輸。
想著,鄭瑜陰郁的眼神又亮起來。
「如此甚好。」蕭雋淡然頷首,不再多說,擺擺手便領著一行人往梧桐院去。
直到人走遠後,鄭瑜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問為何翠萍也會跟著來的事,但鄭恬可沒忘,路上就尋了個沒人注意的空檔,悄悄問蕭雋。
「你是怎麼將翠萍也帶出來的?」
「這還不簡單?我就找個借口進鄭成韋的院子里坐坐,喝幾杯酒就指個丫頭說她長得好看,鄭家兄弟正愁沒門路巴結我,這下還不乖乖把人送上?」蕭雋說著,抿唇一笑,忽地側頭貼向鄭恬耳畔,悄聲低語。「我猜他們巴不得多個女人進來分你的寵呢!」
這話說得曖昧,溫熱的男性氣息呼得她耳朵發癢,她嬌嗔地睨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他心頭一熱,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綿軟的柔荑。
她嚇一跳,急著想掙月兌,嬌聲低斥。「你做什麼?讓我娘和弟弟看見了怎麼辦?」
「讓他們看見不正好?顯得我多疼愛你。」蕭雋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手指在鄭恬掌心里挑逗地畫了畫。「恬兒,我將你最牽掛的親人都帶回來了,連你貼身大丫頭妹妹的身契也拿到手了,一切都照著你說的辦,你是不是該獎賞我?」
獎賞什麼啊?她用指尖掐了掐他的手。
他一點也不覺得痛,只覺得心更癢,又靠近她寸許。「恬兒,晚上我們……」
趁他還沒講出更離譜的話,鄭恬連忙甩開他,徑自走向母親,攙扶她臂膀。
「娘,你來了我好高興,恬兒很想你呢!」說著,她撒嬌地晃了晃娘親。
鄭母可緊張了,忙止住她調皮的動作。「傻孩子,你如今可是雙身子呢!快別這樣亂動了,好好走路,你的丫頭呢?怎麼不過來扶著你?」
香草在最前頭引路,沁芳在後頭跟妹妹說話,兩個丫頭听了都是一驚,急忙湊過來。
鄭恬偷偷吐舌頭,其實她根本沒懷孕,只是為了讓蕭雋有理由將人帶出鄭府,但這話可不方便在娘親大人面前說破。
進了梧桐院,鄭恬先是關切了下沁芳的傷勢,賞了藥膏讓翠萍回房去替她姊姊上藥,順便也讓她們姊妹倆有私下說話的機會,接著命香草帶人去收拾給娘親和弟弟住的西廂房,又讓廚房那邊準備晚膳。
「娘,我們府里廚娘做的粉蒸肉可好吃了,晚上你嘗嘗,還有譽哥兒愛吃的糖醋雞丁和拔絲地瓜。」
「謝謝姊。」鄭成譽脆聲笑道,抬頭發現蕭雋正含笑望他,驀地有些羞澀,遲疑地加了一句。「謝謝……姊夫。」
姊夫?鄭恬訝異,轉過清亮的明眸。
「是我要譽哥兒這麼叫我的。」蕭雋看出了她的疑問,微笑解釋。「算起來他可是我的妻舅呢,老是侯爺侯爺地喊豈不生分了?」
鄭恬怔住。
若真論身分,自己根本算不上他的妻,譽哥兒自然也不是他的妻舅,這聲「姊夫」是僭越了,可她明白,蕭雋是藉此對她表白心意,他是在告訴她,在他心里她便是他所認可的正妻。
昨夜她對他近乎無理取鬧地亂了一場,換來的卻是他如此體貼相待,教她如何不心酸、不為他心動?
鄭恬眨眨眼,感覺眼眶有幾分酸澀。
他彷佛看出她激動的心情,對她暖暖一笑,接著轉向譽哥兒。「譽哥兒方才在路上不是說想看侯府養的駿馬嗎?姊夫帶你去馬廄瞧瞧。」
「真的可以嗎?」譽哥兒眼楮發亮。
「當然可以。」蕭雋伸出手,在小男孩頭頂上猶豫地頓了頓,終于撫上,輕輕揉了揉,將譽哥兒揉得小臉發紅,又害羞又興奮。「我們走吧。」
「嗯!」
目送兩人離去的背影,鄭恬只覺得滿心震蕩,看得出來蕭雋並不習慣跟孩子相處,可為了她,他仍努力做個親切和善的姊夫,對她母親也極是尊重有禮。
「恬兒啊!」鄭母低聲喚她,一把握住女兒的手,眼眸感動地盈淚。「娘這可算是放心了,侯爺對你很好,看來是真心寵著你的,他在路上還跟娘說,這次來侯府就不讓我跟譽哥兒回去了,讓我們一直在這兒住著……恬兒,這是真的嗎?我和你弟弟真的可以離開鄭府了?」
「是啊,娘,你和弟弟不用回去了……」鄭恬頓了頓,微微哽咽。「以後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讓女兒好好孝順你,侯爺還說會請最好的先生來教導譽哥兒讀書成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娘太高興了,恬兒,娘這心里真高興啊!」鄭母口拙,面對這情況也不知該如何表達滿心歡喜,只是吶吶地反復說著同樣的話。
晚飯是四個人一起用的,蕭雋完全放下了架子,不僅不讓丫鬟服侍,反倒時不時親自替鄭恬挾菜,鄭恬亦是體貼地回敬,兩人之間柔情款款的氣氛看得鄭母極是欣慰。
譽哥兒自從由蕭雋領著去馬廄走了一趟以後,放松了許多,恢復了小男孩活潑的本性,席間還纏著姊姊答應讓他學騎馬射箭。
鄭恬拗不過他,只得立下條件,要他不能因為學武耽誤了功課,他歡天喜地的應了。
飯後,香草領著鄭母和譽哥兒回房休息,沁芳端著盆熱水進來,服侍蕭雋和鄭恬洗漱過後,便識相地退下。
終于能夠和佳人獨處了,蕭雋喜得一把橫抱起鄭恬。
「你干麼!」鄭恬驚呼。
蕭雋朗笑。「恬兒忘了嗎?你答應要給我獎賞的。」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粉拳不依地捶他。「快放我下來!」
「不放。」星眸俯視她,流燦生光。
她被他看得臉紅心跳,想著他所謂的獎賞該就是在床榻上那些情事,羞得斂眸,細聲細氣地求饒。「你放開我啦,人家還有正經事問你呢!」
他將她放落在床榻上,健碩的身軀跟著壓下來,笑得邪肆。「還有什麼事比這更正經的?」
「討厭!」她嗔罵他,雙手捏他俊頰肉。「人家是想問你,接下來你想怎麼做,真的要和鄭瑜攤牌嗎?」
「我跟她攤牌不好嗎?」他嘻嘻笑。「你不就一直希望我休了她?」
「我哪有?」她粉頰一熱。「休了她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我明白的……」
蕭雋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半晌,低頭親了親她的唇。「你不明白。」他啞聲低語,忽地翻過身來倚在床頭,順手將她整個人摟在懷里。
「你說得對,之前我是沒為你做過什麼事,也難怪你不信我。」
她窒了窒。「蕭雋……」
他拍拍她,俊唇在她柔順的發絲眷戀地擦過。「這回你就等著看吧!我不會讓鄭瑜和鄭家有機會拿捏你。」
「你想怎麼做?」她把玩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
「我把管家權放回給鄭瑜,這樣她就有機會『偶然』听到些機密消息了。」
「什麼消息?」
他嘲諷地勾了勾唇。「關于東宮又要納新人的消息。」
東宮要納新人?鄭恬沉吟,若她是鄭瑜,听到這消息必然相當不悅,甚至會感到惶恐,東宮一年一年地進新人,嬌妻美妾環繞,太子還能余下多少心思分給舊人?
「她會很擔心。」鄭恬意味深長地低語。「或許會急著想見太子一面,確認太子心中是否依然有她的存在。」
「嗯,想必如此。」蕭雋頷首。
鄭恬蹙了蹙眉。「可是經過會芳園那回,太子還會見她嗎?」
鄭瑜辦砸了太子交代的事,反而讓自己中了媚藥,以太子那樣胸懷城府的人物,如何會不對她起疑心?
「要是我,肯定就覺得這枚棋子沒用了,不離遠一點,說不定哪天還惹來一身騷……」
「說得對!」蕭雋低笑,贊許地揉了揉鄭恬軟女敕的臉頰。「我的恬兒真聰明。」
「討厭,人家的臉可不是讓你亂揉的!」鄭恬拍開他的手,鼓起雙頰,模樣看來俏皮可愛。
蕭雋心弦一動,忍不住低下頭來重重咬了咬她嘟起的唇,原本只是半戲龍的一個親吻,吻著吻著卻動了情,纏綿不休。
好片刻,鄭恬才昏昏沉沉地努力推開他。「別鬧了,你、你還沒說清楚呢!」她坐正身子,伸手攏了攏凌亂的鬢發,嬌容暈紅,櫻唇潤澤欲滴,眉目之間盡是迷人風情。
蕭雋看著心動,恨不得立時一口吞了她,轉過身來又將她壓倒在床,大手不客氣地剝開她衣裳,一面揉著她猶如剝殼雞蛋的女敕白胴體,一面喘氣低語。「總之你莫擔心,我自會給鄭瑜一點籌碼,讓太子不得不答應見她。」
「什麼籌碼?」
蕭雋不回答,用一個熱情如火的親吻徹徹底底地封住了她多話的小嘴。
「……你給她的籌碼竟是北境的軍力部署圖?!」
小園春酒樓的神秘雅間內,趙祈听罷蕭雋擬定的計劃,大為驚駭。
蕭雋明白好友的顧慮,淡定地補充。「是假的。」
「什麼?」趙祈一時沒听懂,愣了愣。
蕭雋笑著解釋。「那張圖有幾個關鍵處是錯的,是幌子。」
原來是假圖。趙祈總算松了口氣,只是思及好友為了設計妻子與自己和離,不惜讓蕭、鄭兩家及東宮太子都牽扯進丑聞的風暴里,眼神不禁幽微起來。
「元承,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他語重心長地問。「你這樣做,不僅是跟鄭家撕破臉,太子也必不會放過你。」
相較趙祈的憂心忡忡,蕭雋仍是一派氣定神閑。「這件事揭發以後,理虧的是鄭家那邊,到時萬歲爺震怒,鄭家絕對討不了好,太子為了明哲保身,也得跟鄭家保持距離,至少台面上雙方是很難合作了。若是燕王殿下趁此介入,未必不是拉攏鄭氏一族的良機。」
趙祈擰眉思索,半晌,一聲長嘆。「你說得倒也有道理,只是就算我父王那邊能夠諒解你,你也徹底得罪了太子,他若是在你背後使什麼陰毒的手段,那可是防不勝防啊!」
「這點我有心理準備。」蕭雋神色淡然。「我既決定和鄭瑜和離,而且是用那樣的方式,這點代價自然是要承擔的。」
「你……值得嗎?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都賭上去了,你不後悔?」
「你明白我的,我這人做事向來不喜歡回頭看。」
趙祈怪異地盯著他。「這一切都是為了鄭恬吧!你就如此鐘愛那個女人?」
蕭雋淡淡地微笑,眼潭漾過一片溫柔。
這樣的神情趙祈還是初次在他臉上見到,又是驚奇,又忍不住擔憂。「莫非你意欲扶她為正妻?」
「是有此打算。」蕭雋坦然承認。
趙祈變臉。「元承,她只不過是一個鄭氏旁支族女!就憑她這身分,如何能做你的侯夫人……」
「她是我心愛的女人。」蕭雋漠然打斷好友,不願從他口中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話。「這樣的資格就足夠了。」
趙祈听出他話里的警告意味,神色僵了僵,嗓音微潔。「沒想到你也有為愛沖昏頭的一天。」果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啊!趙祈感嘆地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可惜了,父王曾想將小妹許配于你的……」
「過去的事莫再提了。」蕭雋顯然不想听。
趙祈一窒,悵然低喃。「明明終究比不上思思嗎?」
「如今在我心里,恬兒才是唯一。」蕭雋正色回應。
從前他提起這種事肯定是滿臉別扭的,哪會是這般坦蕩蕩的神態?
趙祈苦笑,知道自己再也勸不回這個好友,只好表示力挺。「我明白了,希望她值得你這般豁出一切吧!」
「她值得的。」蕭雋語氣堅定,星眸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