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到底可以喜歡到什麼程度呢?如果讓阿花來回答,這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因為,她喜歡上了縣令家的,那痴迷的慘烈勁頭兒,沒辦法形容,沒尺度沒限度……
縣令家姓穆名柯,從那個送銀子上門的小廝嘴里再次听到這個名字,阿花就渾身戰栗滿面桃紅,更甭說自那段狗血的邂逅之後,早就情根深種。
每每吹熄了油燈,躺到松軟的被褥里,黑暗里慢慢兒浮現在眼前的,都是高大身影和俊朗的眉眼,阿花咬著嘴唇,因了這無數次的幻象,無數次歡欣鼓舞,又淚流滿面。
只是可惜,穆柯,只能在夢里陪伴著阿花,穆柯,只是阿花滅了燈才能擁有的夢。
馮大壯的姻緣還在坎坷之中,李氏娘心憂到極致,反而看開了,十九日的集市沒有出門,倒是又給阿花抓了幾服藥回家。
~阿花在院子里就听到了母親進門前跟黃婆子的應答。
「馮家的,阿花還吃著藥呢?這幾年,得花費了多少銀錢啊?」
「怕啥?有病總得治,銀錢花沒了再掙唄,一家人八只手都是勤快的……」。
院門關上了,阿花迎出屋子,接了母親手里的藥包,眼角兒又是濕的。
大壯去姥家幫手殺豬了,父親馮老實在鋪面里操持,不讓閨女拋頭露面。
「娘,以後——不抓藥了,喝了那麼多,都不管用。」
阿花的聲音低低的,別人家的娃兒臉上長個包兒,幾天半拉月的都能消褪,她斷斷續續的喝了好幾年苦藥湯子,只催生了更多的血痘子,膿包兒崩裂了也不得閑,青紫硬脹起來,整張臉都是木木的。
「傻妞兒,不喝藥,這火氣哪兒能消?你也早到了定親的年齡,消了痘,咱好說人家。」
李氏娘對閨女總是和風細雨的,半點兒看不出原來在娘家殺豬宰羊時的彪悍來,最近這一年,也拘著閨女,不讓她再回姥家幫著挽袖子操刀子了。
恁大個頭又破了相,再傳出去個彪悍力大的名聲兒,不就更難嫁了?
「你也別老是憋在屋里,鋪面上的活兒你爹忙得,趁著沒成親,多到外面轉轉開開心,找你的小姐妹玩玩也行啊。」
鋪面抽屜里的銅板是隨便孩子們取用的,大壯跟阿花都是好娃兒,從來不會大手大腳瞎花費。
喝了藥,阿花被母親推出院門,自從生了滿臉包兒,哪里還有臨近的小姐妹可以找去耍?要麼是怕傳染了去,要麼就早已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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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正好,初秋里著夏衫的還不少,顏敕女敕的料子薄薄的,走在路上很飄逸。
俏麗的顏色阿花就沒敢上過身,輕薄的布料更是不適合她這一身瓷實的肉膘兒,兩年前唯一一次李氏娘做主裁的女敕綠的斜襟大褂,配了一條米白百褶的襦裙,本來是不會出錯的搭配,穿在阿花身上以後,就連馮大壯都縮著脖子笑了半晌兒。
狗嘴里從來都吐不出象牙,李氏娘掄著笤帚疙瘩追著打,都沒堵住馮老大滿嘴里跑的比喻句兒。
「阿花這兩只胳膊一抬,可不就是菜地里一顆肥——白蘿卜?」
得幸虧祁王朝還沒進口來胡蘿卜那個物種,要不然按阿花當初的審美水平,是深以為搭配條淺水紅的裙子才正好。
總之這身板是穿不得紅帶不得綠了,李氏娘也死了心,任由閨女每天穿的老氣橫秋的重顏色,看起來最起碼沒那麼彪悍威武的塊頭兒。
滿臉紅痘痘兒,一身灰布衣的阿花,後背緊貼著縣衙後院的外圍牆,一站,就是多半晌兒。
縣衙這條街挺熱鬧的,人來人往聊天打屁的多的是,阿花听不見別的動靜,兩只耳朵專門關注有關「穆」的話題。
「今兒縣老爺可不痛快,小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死活不同意跟官家的大小姐定親,真 !」
「嘿嘿,小的可知道為啥穆這般 ,官家小姐再漂亮,能漂亮的過翠紅樓的俏牡丹?要不是縣老爺看管得嚴,穆早把俏牡丹接到縣衙後院了!」
「嘁!那俏牡丹再漂亮,也就是個玩物,誰有錢誰就是大爺,誰給銀子都往炕上領,這穆怎麼就犯了軸,一門心思認準了她呢?」
「噓——,小聲些……」。
兩個巡街的衙役,交頭接耳的遠去了,留下傻姑娘,在風中凌亂。
捫心自問,連官家小姐都瞧不上眼的穆柯,更加不可能眼光獨到的喜歡上阿花這種特殊類型。
摟頭被澆了冷水的傻姑娘,又多了一個關注的地點——翠紅樓。
那個俏牡丹,果真長了一張風華絕代的臉,阿花有幸直面目睹了三兩次,好看,真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