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暫時安撫住二少爺一顆躁動的心。
再加上馬師爺的隔窗循循誘導,這些天,二少爺終于安下心來肯翻翻書本,穆縣令感恩馬師爺,對他的到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比之以前更加倚重馬師爺了。
兩位衙差只知道守門,不曉得馬師爺最近前來是為了一樁棘手的案子,一個叫馮大壯的來找穆柯,所拿的信物就送到了馬師爺手上。
而穆柯竟然對這人這事很是上心,要求馬師爺無論如何得幫這個忙,可是無憑無據的,連訴狀本人都沒到場,這官司立案都有些牽強。
馮大壯又把妹妹思謀出來的那些主意一一拿出來,三個人隔著窗戶偷偷模模商議幾番,于是選擇了四個連環方案陸續實施。
沒料到的是,那些詭異的法子如此給力,繼一番輿論宣傳之後,第一夜的黃鱔血與「鬼火」就出奇制勝,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沒錯,從山上帶回清水縣城的黃鱔立下了汗馬功勞,馮大壯趁天黑用新鮮的鱔魚血在陳家院門上書寫上一個大大的「還」字,並把取自腐爛後骨頭表面的一層可以放光的東西留在了門檻縫隙……
果然,鱔魚血能讓方圓一里的蝙蝠聞腥而來,因為沒有落腳點,便只有不停的撞到陳家大門上面。當陳水興罵罵咧咧的爬起來開門的時候,外面根本沒人敲門,即便是後來的陳家大伯老奸巨猾,悄悄守在門後猛不丁打開門也沒有用,蝙蝠的動作永遠比人閃的快。
至于留下的那點兒小東西,起源于夜晚時在墓地或郊野出現的濃綠色磷光,自然就是「鬼火追人」的來源嘍。
這小東西質量輕,風一吹就會移動,人走路的時候會帶動它在後面移動,回頭一看,很嚇人的,所以被那些膽量小或者迷信的人稱作「鬼火」,以為是鬼點的火,有光無焰,萬分驚悚。
這些詭異的小手段,配合上提前布置的「輿論效應」,陳大伯一家子可不就亂了套?
趁你病,要你命!這才有了接下來的馮大壯替人告狀,馬師爺通風報信,並繼續按照二少爺的指示推進方案進行……
而公堂之上,馬師爺悄悄回到穆縣令身側,案子正在呈現一邊倒之勢。
听到說自己有可能傷了大胯骨之後,陳家大伯那顆心就沒了活力,整個人都奄奄的全無斗志。
這時代還有得救,因為最起碼的敬畏心還在,即使敬畏的是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說」。
他腦子里反復呈現的畫面,都是自家二弟臨終前的模樣,一遍又一遍的畫面回放,讓陳大伯只能更確信這世界上存在著鬼魂,原來這十年過的順心如意,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二弟回來了!找我們要人要銀子來了……」,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的陳大伯,扯著自家婆娘就剩下嘀咕這兩句話了,原本也被嚇得失了章程,卻心里依然舍不得那所宅院的陳家大伯娘,到了公堂之上,就更慌張了。
「啪——」,驚堂木一拍,陳家一票人跪倒在地,個個抖如篩糠。
狀紙一念,大家伙兒還都挺納悶兒,那位未曾露面的正主兒陳阿杏姑娘,仁義啊!
怎麼個仁義法兒?你听听,人家小姑娘訴狀上寫清了恩怨由來,也說明了父親遺言並無字據作證,不求此案後歸還陪嫁宅院,但望人心向善,允許她月兌離大伯家掌控,婚事自己做主,並取回母親所留陪嫁首飾以作念想。
第一個有了動靜的,竟然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瘦書生陳水旺,小伙子一天來受的刺激足夠大,腦袋磕在青石板地面上「怦怦」作響,不過,他不是對著縣令老爺磕的,他在求他親爹︰「爹,咱別要阿杏的陪嫁了,啥陪嫁都還給人家,以後不讀書了,掙錢給您花……」。
被允許斜倚在肩膀上的陳家大伯,兩只渾濁的眼楮里滲出兩顆淚水,手指頭也發了抖,抬起來,又落下去。
本來好好的,接收了二弟留下的鋪面和現銀,阿杏一個姑娘家也吃用不了多少,為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再佔了宅子還想要首飾最後還賣佷女給人做妾呢?
都是子跟小閨女戳弄的,自己才鬼迷了心竅兒……
「啪——」,穆縣令又是一記驚堂木︰「陳富貴,訴狀所說,可屬實?」
可屬實?要承認嗎?
訴狀之上,有的事實根本隱瞞不了,比如陳阿杏被許給個半大老頭子做妾,然後逃跑,比如二弟夫婦雙雙病故,臨死前留有鋪面現銀並宅院,至于首飾箱,承認不承認都沒關系,自己一家子找遍了各屋角落,根本找不到蹤影,就算不承認,陳阿杏也不會說出隱藏的地兒白送給陳阿蓮……
要不然,只承認二弟夫婦臨死前囑托把首飾給陳阿杏做陪嫁,其余的包括宅院都送給自家?
可是那宅子又鬧鬼,大家現在連媳婦都保不住了,現在還欠了許員外家一百兩銀子,萬一死去的二弟亡靈不滿意,以後再接著鬧鬼怎麼辦?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興兒——」,陳大伯的眼神干澀澀落在大臉上,一夜之間,的臉都被揍成豬頭了。
一天之內被迫上了兩次公堂的陳水興,依然被嚇得瑟瑟發抖,沒看見縣令老爺看自己的眼神兒多麼厭惡嗎?跟看一坨那啥一樣……
媳婦走了,還留戀那個鬧鬼的宅子有什麼意思呢?周圍鄰居這些天沒少吐唾沫星子,半夜里兩口子打架都沒一個肯來勸的……
听到親爹的呼喚,陳水興又打一個激靈,跟著弟弟也磕一個響頭,悶聲說道︰「反正——我是不住那兒了。」
回陳家老宅兒擠擠,嫁掉陳阿蓮,娶兩個兒媳婦也沒問題,干嘛非得死皮賴臉住凶宅惹人罵呢?
陳家大伯臉色更灰,不再猶豫,面向穆縣令雙手扶地權當行禮︰「大人,訴狀——屬實,小民願意歸還佷女陪嫁,首飾箱,原來二弟一家的宅院,都給佷女做嫁妝,佷女的婚事,我——也不再插手,叫她回來,找個好人家——明媒正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