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了相府的那座雜物小院。
坐在石桌邊閉目練功的乾八長舒一口氣,睜開了眼楮,正要活動一下四肢,卻被桌上那物嚇得險些岔了氣去。
石桌上,一只肥碩的黑貓在晨曦中閃著詭異的綠眼,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乾八已經懶得去想,這只黑貓怎麼會無聲無息地坐在這里,他卻毫無察覺,反正這只黑貓的詭異也不只這麼一件兩件了。
乾八緩緩地往後挪了挪,拱手低聲道︰「貓兄早。」
黑貓無聲地咧了咧嘴,依舊陰陰地盯著乾八,直到乾八退到丈許開外,才滿意地舌忝了舌忝爪子,轉身對著陽光初生的方向坐好,開始「曬」太陽。
這怪貓詭異的愛好,乾八以前不是沒見過,此時方才明了,自己這是佔了這怪貓的位子了。
苦笑了一下,站在院子一角,離那怪貓遠遠的,開始練拳。
這時,屋里突然傳出「通」的一聲悶響,乾八練拳的動作頓了頓,額角掛下幾許黑線,又開始行雲流水。
桌上的黑貓無聲地咧了咧嘴,連動都沒動。
屋里,楚非緋哎呦著,捂著腰從地上爬起來,昨夜坐在床邊想主意,不知不覺就這樣靠著床柱睡了,剛才一翻身,掉床下了。
楚非緋踢拉著繡鞋,打著哈欠,散著頭發,就這麼拉開了房門。一眼就看到那曬晨光的肥貓︰「早啊,貓貓。」揉著臉頰正要出門梳洗。下一眼,是那個站在牆角,恨不得自插雙目的乾八。
楚非緋愣了愣,好不容易才把那崩潰的尖叫壓了,強自鎮定地退,關上門。
乾八忍了忍笑,去灶台那里將熱水倒好,然後想了想,還是飛身上房暫時避開。
楚非緋在房里對著枕頭棉被一陣捶打,仿佛那枕頭就是那BT的六王爺。好端端地非派什麼人監視她。她還有沒有隱私了啊,啊,啊!!!
水榭,同樣在晨練舞劍的六王爺突地停下。然後莫名打了個噴嚏。怪事。難道今天氣息不順?
天都皇城,
隨著朝陽的升起,金色的陽光在紫宸大殿中一層層鋪開。大殿玉階之上。那個頭戴前圓後方的冕旒(mi nli ),一身九龍明黃的男子,高坐御座,威嚴地俯視著下方跪了一地的臣子。
滿朝文武,文官著紅,武官著黑,又隨著品階的不同,由低到高顏色依次加深。此時,就在這朝日的晨光中,混合出一片暗沉的紫來。
「朕意已決!」龍座上的帝王聲音低沉,卻其音鏗鏘。
下方的眾位臣工心里暗嘆一聲,紛紛站起,抬頭看向那還跪在那里的夏丞相,無聲地搖頭退回了班位。
當今聖上的脾氣,這幾年大家也算模出了路數,此時要是再多說,少不了要一番血光之災。
夏國濤僵在那里,不知道怎麼突然之間,自己家的一個他幾乎想不起名字的小丫頭,就成了皇帝眼里的大才之人。
皇帝的一句︰相國心憂百姓,廣攬天下大才,朕心甚慰,你府里那丫頭,既然有才,理應報國
夏相國听得後心只是一陣陣發涼。
廣攬天下大才?這要是往重里說,可是殺頭的謀逆罪名!而且,這是皇帝在暗示他,他養在城外的聚賢莊,已經被皇帝了嗎?
夏相國一時冷汗淋淋,連那什麼丫頭承辦花神會的事,也顧不上了,只想著今日是不是一朝敗露,要命喪于此
御座上,皇帝隱在玉旒後的嘴角譏諷地勾起,卻又對一旁侍立,神色肅穆的四喜道︰「相國年紀大了,還不扶相國起來,賜座!」
四喜連忙稱是,小快步下了玉階︰「哎呦,老相國,您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咱們皇上體恤臣工不講究這虛禮,您快請起,快請起。」
四喜手上有功夫,任是夏國濤此時渾身僵硬動彈不得,也輕松地將夏國濤攙起,然後交給另外兩個庭上的內侍,又有內侍搬來把紅木大椅,四喜揮揮手,讓人扶了夏國濤坐下,才快步回到皇帝身旁。
夏國濤定了定神,此時方才緩過神來,強撐著起身道︰「臣多謝皇上體恤,只是臣」
「相國不必過謙,如今朝里諸事都要眾位臣工操勞,這花神會本是與民同樂,讓民間承辦原也是情理之中。」皇帝果斷地打斷了夏相國的推辭。
「不過」皇帝說到這里話鋒一轉︰「朕听說相國門客眾多,前一陣的收女大宴也是京城矚目,這一次花神會,雖說是讓那小丫頭承辦,但到底也是相府的面子,要是辦砸了」皇帝淡笑不語。
夏國濤心里電石火光般一閃,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是自己前陣大肆收禮,讓皇帝看不下去了,這次讓小丫頭承辦花神會是假,讓相府將吃進去的銀子吐出來是真!
而自己在城外的聚賢莊的事,估計皇上也是查到了點什麼,此時沒發作,想來還是證據不足,不能確定吧。
想到這里,夏國濤心里也是一陣冷笑,如今天下已是大亂,知道了又如何,想要動他,他也不是沒有底牌!
夏國濤此時心中想清楚了,臉上便也越發的平靜,躬身道︰「臣領旨,定竭盡全力,不負皇上期望。」
金色的陽光一點點鋪到玉階前,卻也只能止步于此,高坐御座的男子淡淡地揮手,四喜上前一步大聲道︰「禮部侍郎,賀儉之留下,其余臣工,退朝!」
眾臣工山呼萬歲,魚貫而出,只留下了一個身穿暗紅色官服,腰佩犀帶的年輕官員立在原處。
皇帝淡淡地走下玉階,站在朝陽的光線下,一身耀眼的黃袍,渾身卻散發著化不掉的陰郁。
「賀儉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皇帝的聲音一貫的冷淡。
賀儉之垂著眼恭敬地道︰「臣昨夜連夜算了算,按照太後的意思,不論怎麼省,十來萬兩銀子總是需要的。」
皇帝半天沒有做聲,好一會才道︰「今天你去見一個人,將花神會的規矩好好跟她說說,那丫頭聰明,說什麼以形補形,以物補物,朕覺得她應該有些想法。」
賀儉之心中詫異,但仍然躬身稱是。
皇帝又道︰「朕給你交個底,朕能拿出的,只有兩萬兩,剩下的就靠你們了。」
賀儉之面色肅然,跪倒鄭重地磕頭,一字一字地道︰「臣,定不負皇上所托!」
皇帝微微點頭,嘆道︰「朕知,如今這滿朝文武,也就你們幾個是朕一手提拔的,朕能放心用著,好好去做吧,再難,也有朕在後面撐著。」
賀儉之清秀的臉上,涌起一遍激動之色,只是重重地叩頭,然後起身退去。
剛才還擁擠著滿殿文武的紫宸大殿,此時就剩下了皇帝和內侍兩人。
皇帝靜立在光影之中,目送著那身姿挺得筆直的年輕臣子一步步遠去,忽然嘴角微勾︰「四喜,朕是不是太狠了?」
四喜面色素整,躬身道︰「皇上,其實奴才覺得是真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