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問話,張易自然不敢不答,只是如果回答自己從了母姓,那他當初科考時的身份信息就造了假,這也是死罪。
張易臉色蒼白地看著皇帝,今日之事的發展到現在早已超出了他的所料。按照表妹的說法,那邵非緋根本就是個心思歹毒,奸惡狡詐的大惡人。
那妖女在相府就詭計百出,將那樣一個溫柔可人的表妹,害得幽居別院,除了自己的丫鬟,一個外人都見不到。而且听說她在相府中不但勾搭相府的少爺,連相府的相爺也沒放過,不然相爺怎麼會在背後對這次花神會如此全力支持?
最讓張易不能忍的是,這邵非緋禍亂相府也就罷了,她的心倒是比天大,想方設法地搭上了皇帝這條線,不但哄得皇帝將這花神會的承辦權給了她,而且還掏空了國庫,給了大把的銀子供她花用。
在表妹的口中,這花神會辦得∼再漂亮,也和邵非緋沒半點關系,都是相府在後面操持的,這邵非緋唯一的作為就是大肆斂財,欺壓商戶,甚至連京中的達官貴人都沒放過。
既然邵非緋是這樣一個禍國殃民的禍水,張易又正是滿腔熱血,打算報國的時候,而且身為御史言官,本就負有諫言以正君身的職責,自然不肯眼睜睜地看著邵非緋禍害下去。
再加上表妹的一番懇求,張易便打定了主意,要在這花神會上揭穿邵非緋的真面目。
只是張易沒想到,那婉柔。看上去一個溫溫柔柔的小丫頭,居然采用了這麼激烈的手段,張易一時熱血沸騰,心想既然一個小小的宮女,為除奸佞,都敢舍生忘死,他身為御史言官,又怎能退縮。
故而,剛才張易站出來時,也是抱了皇上不听。他便死諫的念頭。只是後來的事情,已經完全出了張易的預料。
張易看向那邵非緋,只見這女子本是從一而終的氣度從容,現在明明是她佔了上風。她卻在此時蹙起眉頭。水潤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張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妖女,就算她剛才說的都是事實,她既沒有斂財。也沒有意圖對他人不利,但是這妖女目無君上,無視禮法卻是證據鑿鑿,最可恨的是,這妖女狡猾如斯,滿口胡言,惑亂人心!
自己和婉柔認識不假,但那也是前幾日在表妹的別院才認識的。今日與婉柔見面說話,那也是偶爾踫見,寒暄了幾句,哪里就密談了!如何在這妖女的嘴里,就成了自己和婉柔苦心謀劃,要陷害于她!真真是可惡之極!
張易瞪完了楚非緋,又想到自己現在,根本就已經自身難保,心中又是悲涼。雖然他早存死志,但是諫言而死,和身份作假而死,卻是兩碼事,一個流芳千古,一個卻連子孫後代的官途都要斷送。
張易看向等著他表態的皇帝,心中悲嘆,也罷,就這樣吧,正要點頭,卻見那邵老板快步走了。
「既然皇上問話,張大人還是開口說話吧。」說著楚非緋來到張易身前,彎身將他口中的堵布摘掉,卻在此時小聲說了一句︰「張大人若是不想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就按我說的做。一會不論皇上問什麼,張大人只需說一句,臣無罪!」
楚非緋這話雖然聲音小,但是周圍站著的幾位大臣卻全都听到了。
長御史陸一昭也是前朝的御史,與汪清晏有同僚之誼,如今見到張易可能是汪清晏的,心里也是不忍,見那邵非緋似乎有搭救之意,便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其他幾位大臣,上了年紀的,都是念舊的,听到了就裝沒听到。
而吳義,雖然身為禁軍統領,是朝中的新貴,但是此刻也是望著御座,似乎剛才楚非緋的舉動一點也沒看到。
那張易瞪著楚非緋,有心不听這妖女的吩咐,長御史陸一昭卻在背後輕咳了一聲道︰「張易,皇上問話,你要好好回答,有罪便認罪,無罪說清楚便是。」
張易回頭看了眼自己的上官兼師長,想起自己入朝這幾年來,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愣頭小子,在長御史的悉心教導下,漸漸了解御史的涵義,明白了什麼事該諫,什麼事又可以睜只眼閉只眼。這幾年來,他寫的彈劾折子,長御史都會先行看過,給他講解如何行文,才會讓自己的彈劾更加犀利有效。
這些張易一直是銘感五內的。此時長御史開口,張易就算心里再對楚非緋氣悶別扭,卻也不忍心違逆長御史大人。心里長嘆一聲,叩拜下去︰「回皇上,臣無罪!」
皇上面色清冷︰「這麼說,你真的姓張?」
張易伏地,咬了咬牙,又說了一句︰「臣無罪。」
皇帝冷聲道︰「吏部章任年何在?」
吏部尚書章任年,一頭冷汗地站了出來︰「臣在。」
「這張易的當初入朝時的身份登記是怎樣的?」皇帝面上浮起一絲冷笑,好,真好,他可以不計較一個張珍珠,那畢竟是個小女子,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而且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大不了過幾年賜婚將她嫁到偏遠塞外也就是了。而這張易卻是從哪冒出來的?而且竟然還入了自己的朝廷,真是好大的膽子!
再想起早先張易欲死諫,分明就是要毀自己的名聲,皇帝心中更恨,現在好不容易抓到一點把柄,他不趁此機會將這個該死的張易除了,他就枉為皇帝!
章任年听到皇帝問話,真是汗如瀑下。
這滿朝文武,文有三公九卿,三殿三閣,六部五監,十九省州府郡縣;武有上中下左右禁,征東西南北等十軍。百姓們都以為戲文里唱的文武百官,那真就是只有百名,其實這吏部歷來稽考,這官員是以千計數的,這光在京的官員就近千名了,還別提那些捐了官只有官名沒有實權的編外虛職!
如今這皇上隨口一問,吏部尚書真是有口難言,要是問個四品以上的實權官員,這吏部尚書還是答得上來的,這一個七品的御史,這,這也太難為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