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阿房冷著臉,將乾八送到了大營外,乾八默默地牽著兩匹馬,其中一匹馬上馱著被捆成一團,且昏過去了的雪櫻。
「你說」乾八偷偷看了看阿房的臉色,躊躇地道︰「你說你家大人她,不會是真以為我家王爺有心害她吧?」
阿房冷冷一笑︰「你家王爺可不是什麼良善的主兒,我家主子憑什麼信他?」
乾八急了︰「話不能這麼說,我家王爺就算計謀百出,對待邵大人從來都是掏心掏肺的,這一年來,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來」
阿房森然地道︰「你的意思是說,我瞎?」
乾八連忙道︰「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見阿房仍然冷著臉,便壓低聲音,軟聲道︰「阿房」
阿房仰天翻了個白眼︰「干嘛?」
「拋開王爺不談,我的心,你還不明白麼?」乾八七尺男兒,愣是將聲音放得膩人的濡軟。
阿房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作死啊!」
見乾八有些委屈地看著她,阿房皺皺眉,心一軟,開口道︰「主子既然派我來送你,自然是沒把那女人的話放心上。要不然你早就被打出去了,還能勞動姑娘我來送你?」
乾八听了立時喜笑顏開︰「真的?你確信你家主子沒有上當?」
阿房無語地看著乾八,有心想說。你當我家主子傻麼,但是隨後心里自己給自己又補了一句,自家主子有時候,真傻
營帳內,楚非緋直直地看著杜子淇,水瑩瑩的眸子里似乎點燃了什麼東西︰「你剛才說什麼?」
杜子淇沉了臉︰「我說六王爺心思叵測,難道我說錯了?你忘記天都」杜子淇說到這里,猛然醒悟自己差點說漏了嘴,頓了頓,改了口︰「天都城前一陣子不是傳說六王爺快死了麼?我看前幾天六王爺那樣子。氣色不知道有多好!」
水濛濛的大眼里。亮起的星光一點點暗淡下去,楚非緋無聲地嘆息一聲,默默地轉開了眼。
剛才有那麼一瞬,這位杜御醫說話的口氣像極了一個人。
楚非緋還記得。那一日楊柳岸邊。最後一次見到木子水木大哥時。他也是這麼自大自負地說著「六王爺心思叵測,不是好人,你以後記著離他遠一點。」
剛才一直在出神的楚非緋驀然听到這句話。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凝住,她費了極大的力,才讓自己神色無異地看向那張暗沉陌生的臉︰「你剛才說什麼?」
然而這位杜御醫毫無破綻的解釋,讓楚非緋的血涼了下來。心里一陣苦笑,她到底在想什麼?木大哥明明在南疆養傷啊。
陸大哥也說過,木子水當初那樣重的傷勢,能活下來沒死就是奇跡了,如今被救回來臥床半載都是短的,又怎麼可能跟著她風餐露宿,長途跋涉。
只是明白歸明白,但是每次看到這個杜子淇,楚非緋都會忍不住想起木大哥,然後一種讓她極不舒服的心痛酸楚的感覺,就會細細密密地泛上來。
楚非緋討厭這種感覺,所以她決定討厭杜子淇。
不過這位杜御醫當初在地下巫族遺跡,也算是不顧安危救了她的命的,故而楚非緋才強忍著沒讓阿房將他從她的帳里趕出去。
只是她這里忍得好辛苦,這杜子淇卻偏偏時不時地跳出來秀存在感
楚非緋捧著腦袋努力忽略杜子淇的存在,然後理了理思路︰「我剛才在想,那個北漠王子現在在哪里?」
夏少元見楚非緋的茶盞空了,向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方才道︰「非緋是擔心?」
「你覺得那個什麼北漠小王子,能帶多少人進天佑?」楚非緋剛才那幾百年的鐵松子吃了不少,現在確實口渴,見夏少元遞了茶來,忙不客氣地接過喝了。
張守逸在一旁涼涼地看著夏少元殷勤地又遞了一個熱手巾過來,不屑地撇撇嘴,方才道︰
「北漠人大多身材高大,皮膚黑粗,五官深刻,很容易就能辨別出來,那什麼小王子,偷偷地跑到咱們天佑的地盤上,自然不可能帶太多的隨從。」
楚非緋贊同地點頭︰「據之前回報說,這次埋伏的北漠人大約有二三百人,想來大概是這位小王子能帶來的全部人手了。
你說這位小王子真的放心讓這個雪櫻帶了他的全部人手來襲擊我的車隊?」
張守逸微微沉吟。
夏少元對軍事不在行,也不怎麼感興趣,只在一旁張羅著侍女拿些充饑的糕點來。
杜子淇坐的地方,本來被張守逸擋得嚴嚴實實,偏偏他卻不甘寂寞地冷哼︰「色令智昏,有何不可?」
楚非緋額頭青筋一跳,又是這種冷嘲帶諷的口氣,明明挺招人厭惡,卻又帶著點記憶中熟悉的味道,讓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張守逸望著帳頂,不懷好意地仰頭笑了一聲︰「色令智昏?這話有道理。」
「有什麼道理?那北漠小王子不是繼承人里呼聲最高的一位嗎?區區美色,應該還不至于昏了頭吧。」楚非緋蹙著眉道。
張守逸袖著手,坐得端正,斜著對面雖然一身寬袍大袖的儒雅春衫,動作卻如行雲流水,將那糕點干果,依次擺上小幾的夏少元。
那號稱天下第一才俊的年輕公子,此刻一手執袖,另一手逐次將侍女托盤上的茶點,一一擺上。
廣袖抬起放下間,自有一種灑月兌不羈的瀟灑,卻又不失圓潤儒雅的風姿。
這些原本瑣碎,平淡無奇的動作,讓夏少元做起來,不知怎地就帶了那麼點風雅的味道。
仿佛他所在之處不是一個簡陋的行軍大帳,而是他的竹林小舍,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一個盤子,而是一支紫玉狼毫。
再看楚非緋果然被夏少元吸引了目光,托著腮,目不轉楮地看著那廝。
張守逸心里驟然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忍不住嗤笑︰「我可沒說什麼北漠小王子,我說的是,色,令,智,昏,這句話有道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