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衙前此刻被禁軍守得嚴密如鐵桶,吳義一身甲冑俱全,站在廊檐下的陰影里,目光陰冷地掃視著往來的路人。
也許這郡守府今日的氣氛太過森然,百姓經過郡守府時,都忍不住貼著牆邊走,故而郡守府的大門外,仿佛立了一道無形的圍牆,空出老大一塊空地。
這時,一輛怪模怪樣的水車穿過街角略顯擁擠的人群,向郡守府駛來,水車後還跟著一小隊騎馬的禁軍押運,各個銀盔黑馬,面色冷峻。
水車在大門前停下,接受檢查。
押運水車的,是個高階的參將,翻身下馬向吳義行禮。
「路上可遇到可疑之人?」吳義沉著臉問道。
那參將拱手回答︰「啟稟將軍,末將已經打了十二萬分的小心,這水是末將看著從山泉處取的,又是末將盯著裝了水車,之後開口用火漆封閉,~絕對沒有可能有人在其中作手腳。整個過程,末將也是清了場的。」
吳義微微點頭︰「你辦事,我放心,進去吧,記得要交給緋然居的主事,中間不要讓他人過手。」
參將慎重地應了,押著水車進了里面。
吳義擰著眉想了一會,覺得還是不放心,便叫手下牽了坐騎來,他要繼續巡城。
邵大人突然重病,御醫們雖然還沒個結論,但吳義聯想起之前郡守府的丫鬟在水井處看到古怪生物的事,便隱隱覺得是有人下了毒。至于這毒為什麼只對邵大人有效,他也想不明白,但是小心點總沒錯。
百姓們看著那位身材高大的統領大人又率著一隊禁軍,殺氣騰騰地巡城去了,不禁紛紛小聲議論
「看到沒有,那位吳將軍又巡城去了。」
「這京城來的將軍就是不一樣啊,你看這將軍一天能巡個十七八次的,要是原來的郡守府兵,一天一次就頂了天了」
「該不會是出了什麼大事了吧?」
「能出什麼事,沒看這麼多禁軍守著呢?連蒼蠅都飛不進去。」
「說不好。城東的醫館今天里面一個坐堂大夫都沒有。听說全到被招去郡守府了」
百姓們憂心起來
郡守府內,
所有的御醫民醫,在號完脈後,都被圈到了院子里。近百位醫師議論紛紛。就連在屋中也能听到一片嗡嗡聲。
阿房憂心地站窗前。側耳听著外面的議論,只隱約听到什麼「肝陽上亢」,「肝郁化火」的爭論。只是那些個白胡子老頭爭了半天,誰也沒說服誰。
這群老家伙,真真是急死個人,阿房急得上火,听了半天,見他們也沒什麼結論,回頭看了眼那坐在床前,有如木雕一樣的人,心里暗嘆一聲,轉身開門出去,大聲道︰「不是都說自己是杏林聖手嗎?怎麼連個方子都拿不出來?」
眾位醫師面露愧色,都知道這位阿房姑娘是邵大人身邊最信任的人,故而就算被一個女侍呵斥,也無人露出不悅的神色。
一個站在前面的白胡子老頭這時嘆著氣道︰「阿房姑娘,邵大人是難得的好官,是晉州百姓的救星,要是剜心取血能治邵大人的病,老朽一定第一個站出來,就算豁了自己這條老命,只求能治好邵大人,只是這次邵大人這病也委實太奇怪了些。」
「是啊,是啊。」一眾醫師紛紛附和。
阿房失望地掃視著眾人︰「當真連病因都找不到?」
那名老大夫道︰「阿房姑娘,這眼楮充血,在醫道上講是火邪的一種,邵大人的脈象浮滑,也說明了大人現在身子較虛,與火邪的脈象相符,只是邵大人這火邪已經到了雙目流血的地步,老夫行醫數十載,還從未听說過,而且,邵大人這火邪的脈象里,還藏了點其他混脈,真的是讓人覺得撲朔迷離,看不清啊。」
「那就這樣讓我家主子一直昏著?」阿房急到極點,忍不住帶了哭音︰「你們就算找不到病因,就不能先讓我家主子醒來嗎?」。
這時一名御醫道︰「阿房大人也不必太過焦心,在下剛才與眾位同僚商量了一下,均覺得邵大人此次看上去凶險,其實卻不然,其實依在下的淺見,這次大人突然雙目流血昏厥,其中的原因,恐怕要問阿房姑娘才能知道。」
「問我?我不知道啊,主子突然就那樣了。」阿房擦著眼淚道。
那名老御醫耐心地問道︰「阿房姑娘好好想想,邵大人昏厥前,可曾發生了什麼,又或者吃了什麼?」
阿房搖搖頭︰「沒吃什麼,主子最近胃口不好,基本上就不怎麼吃東西,就算吃點水果,也是極少的。」
老御醫捻須沉思了一會道︰「我說是,可是服用了什麼大補之物?阿房姑娘,醫道有雲,肝通竅于目,我懷疑邵大人之前可能有過大怒或者大悲的劇烈情緒變動,再加上之前可能服用過大補之物,而現在的邵大人的癥狀,其實是虛不受補啊」
房屋內,一個頎長的人影站在門邊,木然地听著外面御醫的回答,手中的拳,越握越緊,直到滴下血來。
竟然是因為這個竟然是因為這個
他怎麼會沒想到,他早該想到的,他踉蹌著後退,她只是個普通的人類,怎麼能接受得了他的能量,這最基本的常識,他怎麼會忽略了。當初父親能接受母親的能量,一定還采取了其他措施,但是他並不知道,他沒有在聖地接受過指導,就冒冒失失地給小丫頭下了印,竟然是他害了她
他跌跌撞撞地來到床前,小丫頭面色蒼白,雙目緊閉。
他顫抖著手,輕輕拂了拂她的發絲︰「非緋,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對不起,對不起他在心里反復說著,悔恨像蠱蟲一樣蠶食著他的內心。如果他沒有這麼自大,事情就不會這樣了,如果他當初能夠听話一點,不那麼叛逆,乖乖地回去接受基礎教育,他就不會親手將他最愛的人送上死路。
太醫們只以為小丫頭是虛不受補造成的副作用,只有他知道,這其實是小丫頭的身體不能承受他的能量,如果不能解決這個過載的問題,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