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坐在結香的身邊,她比結香的年紀還要青上不少,面容還有些青澀,身體也未長成,這樣的少女披著結香所看不透的皮自若地同她說著話。
風透過破碎的窗戶吹了進來,明明是夏天,但是這風吹在結香的身上她卻只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朝倉需要我去救嗎?」。
心里不舒服,可是有些話還是得問清楚。
「京一……帶著殺人的武器出現在霧切君面前實在失禮。」
隨著心愛的一句話,鷹乃宮京一便迅速地退下,威懾的意義已經達到,他的出現就是要告訴結香她無處可逃,既然目的已經達到那麼也沒有意義再留下,剩下的鷹乃宮心愛自有安排。
她一向洞悉所有。
「嘛嘛,關于朝倉君的事,你只要知道她這次將面臨足以丟掉性命的危機就行了,先談談別的……」
「京都的事,你安排了多少?」結香直截了當,既然心愛會在這里出現,那麼至少說明她掌握了不少有關新選組的消息,見識過心愛手段的結香心里自然有數。
「能和人順暢的交流真是心情愉悅呀!」少女看上去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被打斷而惱火,反而笑容更加燦爛,她說︰「如果不是沒有準備,我真的很想和你好好喝上一杯!吉原的游女酒量一定不錯吧!」
「……」
「啊,失禮失禮,我忘記霧切君已經不是曾經的奏井結香了,朝倉把你從火海里救了出來然後給了你現在所擁有的新的人生。」
心愛越是說話,結香越是感到惱火,但她的穩重又使得她不能夠發作,只能閉著嘴等心愛說回主題。
「既然你那麼聰明,肯定能夠的了朝倉七實,這個人的異常之處。」
七實的異常,結香心里反復琢磨著,她覺得答案呼之欲出卻始終沒辦法找到關鍵,那一直以來強大的過分的少女的確異常,但是心愛指的絕對不是這個方面。
「我給朝倉七實留下了不得不戰斗的理由。」心愛淡淡地說道「她的許多事我都查了,據說朝倉在剛剛到京都時就因為一個叫谷早源的幕府派差點被當做了判賊,所以我順著那個男人的線索稍微查了一下,看來朝倉七實的確是做過幫助尊王攘夷派人士的事,而她後來又轉頭加入新選組成為了維新人士的敵人。」
「……」結香沒有系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嘛,身為霧切家之女,雖說不是士族但作為附庸,朝倉家發生的事你應該也了解一二才對。」
「……」
「滅殺朝倉的是幕府將軍。」心愛一點一點地將她知道的一切說了出來「明明幕府便是滅族仇人,身為受害者的女兒,朝倉七實這個人沒有選擇報仇,甚至是完全不在意。」
「她是懦弱嗎?可是懦弱的人會選擇不顧自己的生死為別人挺身而出嗎?」。
听著心愛的話,結香回憶起七實為了保住清河八郎的尸體而將自己留在了快被燒毀的房屋里的事,對一個死人尚且如此……
「所以,我就很好奇了,我完全不明白朝倉七實究竟想要什麼。」
心愛問結香「你知道嗎?」。
面對心愛提出的問題,她只能搖頭,一直將朝倉視為自己的親人,在從長崎歸來時她真的很高興,一切迷霧被吹散後結香為這樣的自己在人世間居然還不是孤身一人而感到快樂。
很久很久沒有那樣笑過,可是現在她才知道有關七實的一切她並不了解。
「那人還是個孩子,揮舞著巨斧的孩子,她或許成長了,但是依舊幼稚。」
心愛的表情變的失落。
「她的幼稚讓我想要殺了她。」和七實說出玩殺了心愛不一樣,這個人是認真的。
「但我不舍得,老天把力量給了她,她死了力量就消散了,所以我希望給她成長的機會。」
「那麼,你讓我去救她的意思。」
「我在京都為她準備了配得上的最棒的東西,你現在趕的話說不定能夠讓她……」
心愛的話又一次被打斷,霧切結香就那樣離開了,朝著坐車的方向回京都去了,她看著結香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拍了拍手招呼京一可以進來了。
「大小姐,如何?」
「她去救朝倉了,用跑的。」心愛看著結香留下來的茶,茶已經涼了。
「京一,你駕車送她一程,不然她趕不。」
「是。」
但就在京一轉身想要離開時,心愛又喊住了他。
「吶,京一,我問你,你說為什麼人類的成長總是伴隨著失去。」
「……如果不能理解痛苦,就沒有成長可言。」男子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不是最了解的嗎?」。
「的確……如此。」
心愛端起涼茶抿了一口。
她留給桂小五郎的武器是試驗品,在什麼時候卡殼都不奇怪。
「最後看的,還是弄人的命運呀。」
涼茶的苦澀,更甚半分。
………
………
結香的身體中槍的一瞬間,七實不過才踏出半步。
人的速度超越子彈,那只是她腦中的一廂情願而已。
「……」
說到底,自己如今和年幼時一樣,什麼都保護不了。
「……」
「……」
兩人都陷入了瞬間的沉默,結香的神經無法第一時間將身體的疼痛傳遞給她的大腦,而七實的眼楮也不願意告訴她這就是事實。
「啊啊啊啊啊啊!!!!」
叫出聲的是奔跑著的少女,她一把抱住了搖搖欲墜的結香不想讓她摔倒,本來以為接下來自己會同結香一樣遭受到彈藥的洗禮之時,對方卻莫名的停止了射擊。
「怎麼了?!」
「壞?壞了?!」
還未成型的加特林機槍卡殼了,七實理解了這一情況後幾乎也是瞬間將中槍的結香背負在了身上,然後攜著刀朝著眼前的敵人小隊奔襲而去,屠殺不過瞬間,前一刻還在疑問為何致命的武器無法使用的他們在下一秒就成為了七實的刀下亡魂。
「結香!!」
放下結香,七實月兌下羽織想要用布條給結香包扎給她止血,但女孩兒的身體上一個個駭人的窟窿向外汩汩地留著紅色的液體,這樣的傷口同普通的火槍根本不一樣,任憑七實怎樣努力,雙手都染成了血紅都沒辦法阻止眼前的人身體變得冰涼。
「……」七實說不出話來,她想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嗓子口就啞了看著結香慘白的面孔少女的雙手都在發抖。
「我……我帶你去近藤那里!他認識好的醫生!他會有辦法的!」
說罷又想將結香背在身上,可是結香輕輕按住她的手搖頭拒絕。
她的力氣很小,她按著七實的手,在七實感覺上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手背上,可偏偏是這片羽毛奪走了她全部的力氣。
「所以!我讓你走呀!!!」好久好久,沒有這樣想要哭過。
結香對七實說。
活下去。
雖然只有口型,但是七實讀懂了她的意思。
活下去,就能長大。
結香有很多話想要叮囑七實,她感覺現在自己的性子一定和羅嗦的中年差不多,有許多事情想要和七實說,但是最後也只能說出些沒用的話。她讀的書少,童年都是在漁船上漂的,實在是講不出什麼道理來。
可是她希望自己能夠督促七實,她可是七實的,無論怎樣都期盼著七實的安好。
「別……哭……」
「嗯!」七實強忍住淚水。
「再……見……」
「不要……別走……」
再見。
這是結香對七實真正的辭別,被火焰碎石包圍,于戰爭廢墟中,不太美好的辭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