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長的,兄妹兩個怎麼差了這麼多?
這是晏仲一直在糾結的問題。
蕭瀝自小性子就有些孤冷,可蕭若伊卻是活潑過了頭,這還是從小養在太後身邊的結果呢!宮廷禮教約束,都能成這樣……
也對,欣榮長公主早逝,只留了這麼一雙兒女,太後不往骨子里疼寵,又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女兒?
蕭瀝那小子自我意識太強了些,太後鞭長莫及,也只有對伊人縣主盡可能地寬泛……
可惜了,當真可惜了……
晏仲正想著事,蕭若伊「嗖」一下湊到他面前,將他嚇了一跳。
「你,你就不能安分點?」晏仲是真的頭疼了。
太後的心肝寶貝肉,他又不能真拿她怎麼樣。
蕭若伊笑出一口大白牙,「我知道晏叔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縣主就該有縣主的樣子?」
晏仲無言以對。
蕭若伊就張開手在臉頰邊做出鮮花盛開狀,眨著眼問答︰「那些一板一眼凡事按著規矩來,說話都細聲細氣的貴女,哪有我來的活潑可愛對不對?」
晏仲︰「……」
這臭不要臉的!
蕭若伊不依,拉了他非要問出個所以然,晏仲只好道︰「是是是,你最好看!」
他揉了揉眉心,覺得今天出門的時候沒翻黃歷真是個錯誤的決定。
馬車外的天很藍,東市一向都是極為熱鬧繁華的。只那廣平坊相較而言就清靜了些。
前幾日在那茶樓喝了杯香茗,記憶里的味道奔涌而來,便此一發不可收拾,一日不曾前去,也覺得渾身不適。
蕭若伊說的口有些干,倒了杯水喝起來,世界總算安靜了……
等二人下了馬車,茶博士便上前將人迎進去。
晏仲似乎感覺到這茶博士的態度比往日里殷勤許多,但想到自己這幾日也算是常客了,便沒放在心上。
「先生可還是如往常一般?」茶博士如是問道。
晏仲想了想。他一個人當然是無所謂。蕭若伊可是偷偷跟著他出來的,身邊連個婢子都沒帶,在外面出頭露面又不合適,便要了雅間。
蕭若伊跟在晏仲身後左顧右盼。覺得也沒什麼特別。
她十分清楚。晏叔的口味刁鑽。尋常難以入他的法眼,這幾日每每前來,定然是有什麼珍饈美饌。要不如此,她才懶得偷跑出來又死皮賴臉湊上去呢!
雅間布置得清雅簡單,讓人很舒適,屋內案幾上的三足蟾蜍小香爐里已經焚燒起了玉華香,一絲絲白煙裊裊,氣味極淡,有玉簪的雅致,又有木槿的深遠,朦朦朧朧間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恬靜,令人迷醉。
這樣的香,像極了是某人調配出來的。
晏仲一時有些恍惚,忽的蕭若伊「哇」地一聲,把他所有的思緒打亂,便見那人已經坐在了桌案前,對著滿桌子的佳肴驚嘆不已。
他皺眉。
以往來時,只點一壺花茶,至多還有些糕點,這些菜品,又是誰送上來的?
正想開口問問,就被那紅彤彤火辣辣的顏色吸引了目光,那是一種……家鄉的味道。
他坐下,細細甄別起來,這樣的紅菜他從未見過,可這辛辣刺鼻的香味,確實挑動著他的神經,讓人口齒生津,仿佛肚子里的饞蟲都開始叫囂翻滾起來。
「晏叔,你說這菜里有沒有下毒?」
蕭若伊睜著一雙眼問,目光牢牢鎖著那只白瓷海碗里紅彤彤的豬蹄。
晏仲剛想回答,蕭若伊又打斷了他的話,「沒關系,晏叔,我先幫你來試試!」
說著也不管他了,率先拿起碗箸大快朵頤。
店家本來以為晏仲是一人來的,碗箸也只準備了一套,現在被蕭若伊拿了,他就沒了……
晏仲︰「……」
就知道今天不該出門!
他咬牙,高聲叫道︰「店家!再上一副碗筷!」
等店家上來了,蕭若伊一只豬蹄都快啃完了……她動作倒是挺優雅的,一點也不粗魯,只是這速度怎麼就這麼快!
晏仲一雙眼瞪大,蕭若伊已經拿了帕子輕沾嘴角,喝起花茶來了。
她臉色有些潮紅,額角鼻尖出了汗,一個勁地吹氣,那表情卻是心滿意足極了。
晏仲一怔,下意識就夾了一塊水煮魚片。
剛入口,那嗆辣的滋味席卷舌尖,瞬間主宰了味蕾。
魚片軟彈爽滑,淋上熱熱的辣油,蔥姜大料的香味滲入魚肉,既有山椒的爽麻,又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熱辣,每一口都是全新的體驗。
晏仲眼楮倏地一亮,一筷子一筷子根本停不下來。
于是,等到二人停箸,望著滿桌子杯盤狼藉,都有些尷尬。
晏仲後知後覺,暗叫一聲糟糕。
這桌子菜雖然他早就判別出來其中無毒無害,可來路不明,又如此對他口味,這麼莫名其妙出現,怎麼都不對勁……
他干咳一聲,看蕭若伊優哉游哉喝著茶,眉心就是一蹙。
從前這丫頭沒跟的時候沒事,怎麼就好巧不巧是今天?
難道是沖著伊人來的?
可又有誰這麼未卜先知,猜得到伊人縣主的動向?
晏仲這時候反倒平靜下來了。
既然能如此招待他們,總也不會是有惡意的,只怕是……有求于人。
這時,胡掌櫃便端了只托盤上來,看到二人桌上用得差不多了,心下松一口氣,又將顧妍吩咐的烏梅汁遞了,「二位請慢用。」
蕭若伊倒是不客氣,對胡掌櫃笑了笑便拿起來喝了,晏仲卻用犀利的眸光掃視著眼前這個微胖的漢子。
一張臉笑眯眯的,眼楮被擠得幾乎看不見,滿肚子肥膘,倒是個酒肉飯袋,卻也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主。
晏仲正襟危坐,「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
胡掌櫃微微地笑,「先生還是先嘗一嘗這烏梅汁吧。」
晏仲將信將疑。
盛放烏梅汁的是一只青花碧玉盅,玉色澄澈剔透,烏梅汁烏黑發亮,映著青玉的溫潤,便顯得格外幽淨。
晏仲執起杯子輕輕呷了口,微涼的湯汁酸甜適度,沖淡了方才那些辣菜的余.韻,就如夏日一場暴雨,洗涮干淨白日的喧鬧燥熱,到了傍晚,就是和風送爽的愜意舒適。
他眯著眼輕嘆了聲,微微頷首,「可以請你主子出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