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昱深知這一點人性弊端,恰恰好利用起來,而冷簫出現的時機,也正是他算好了的。
既然有人想法子來惡心他的小外孫女,他就自有法子惡心回去!自己造的孽,就得想好法子來承擔。
金氏毫不費力地知曉了顧妤的存在。
說來金氏與于氏還有些淵源,金氏是中山侯家的嫡女,于氏與金氏的母親是表,二人說來也算是表親,只這層關系已經十分淺薄。金氏還是姑娘的時候就不怎麼與他們走動,現在多年寡居,更提不上什麼往來。
可這麼乍一說起,金氏還是有印象的。
尤其是上回顧三李氏的兒子徊哥兒的抓周禮,小鄭氏回來後曾與她提起顧家的四顧妤,當著眾人的面還稱呼小鄭氏為姨母。
金氏笑兩聲就揭了。
攀親戚打秋風的到處都是,她沒必要還和一個小丫頭計較太多。
如今看來,卻是不計較不行!
金氏怒氣沖沖的同時,顧妤也已經失眠心悸了好幾日。
天知道她只是想教顧妍心里膈應膈應,讓她難受一陣子而已的,誰能知道就這麼剛剛好地觸霉頭撞人家槍口上……那個蕭泓,沒事出來瞎鬧騰什麼!
事情鬧開,她縱然是為顧修之鋃鐺入獄而慶幸欣喜,可也後悔自己為何要進去摻和這麼一腳!萬一人家追究責任的時候,把她也拉進去了怎麼辦?
鎮國公府的人要怎麼看她?她以後該如何面對蕭瀝!
顧妤甚至不敢和顧四爺和于氏說起這件事。
她悄悄地讓流蘇典當了首飾。拿著這些銀錢給先前自己安排了參與這件事的人,讓他們通通閉上嘴,又日日吃齋念佛,祈禱老天保佑自己諸事平安順利。
顧四爺和于氏還在奇怪女兒這是怎麼回事,于氏私下里問起顧妤來,顧妤也只推月兌說自己做了個噩夢。
于氏不疑有他,還去普化寺求了平安符給顧妤佩戴在身上。
等過了幾天,果然就沒有任何風吹草動,顧妤大大松了口氣,笑著與于氏說自己沒事了。
然這慶幸不過轉瞬。便听說于氏的兄弟。新任順天府尹,被查出了貪墨而被大理寺收押。
前任順天府尹,因為污蔑栽贓西德王以假身份欺君罔上而被查辦罷職,這新上任的于府尹。正是于氏一母同胞的兄長。
上任至今。不足半年。
都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于府尹不趕著搶著做出點成績來,反倒是先貪上了!人只道他吃相未免太難看!
于氏悚然大驚。
她兄長可是個老實人,一直以來兢兢業業。循規蹈矩,熬了多少年才熬出的頭,怎麼可能一上任便貪墨!
于氏趕緊找顧四爺去打听打听。
顧四爺而今也入了仕途,在官場上經營了些許人脈,何況顧老爺子存了心地提拔栽培小兒子,處處為他鋪路,顧四爺在仕途上一度暢行無阻。
顧二爺現已是大理寺正,于府尹被抓入大理寺,勢必有卷宗記載,顧四爺只需和顧二爺打過招呼,便可知曉前因後果。
顧四爺翻看了一下卷宗,最終確實是貪墨無疑。
他十分驚訝︰「怎麼會這樣?我舅兄的品性我還算是清楚的,他為官清廉……」
突然有些說不下去,這事實擺在眼前,還說什麼清廉,什麼兩袖清風?
顧二爺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老四,你當官時日雖短,可這些時日看的听的還少?當官的,哪能真的縴塵不染?放眼望去,你隨便抓十個當官的,保證十個都不干淨!哪怕你現在去牢房里當面質問他,他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只要不是做的太過分,大家各自心照不宣,能不能好好的,但看有沒有人揪著你的小辮子不放。」
顧二爺掃了眼卷宗上的條條句句,眯著眼楮道︰「你舅兄貪得也不算多,比他荒唐的大有人在,怎麼就偏偏查到他的身上?」
顧四爺沉吟了一會兒,「是他得罪了什麼人?」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解釋了。」顧二爺愛莫能助,「把貪了的錢吐出來,然後免職還鄉吧,這件事不麻煩。」
顧四爺別無他法,只好照辦。
晚間于氏便唉聲嘆氣與顧四爺說起︰「大兄自己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他處事謹慎,何況對方定是大人物,他哪能不給臉面?」
顧四爺哪里知道,遇上這種事,也只能自認倒霉!
于氏家族並不興旺,兄長算是中流砥柱,現在兄長垮了台,對于氏娘家而言,是一重擊。
原以為這樣就算是完了,第二日東城興泰賭坊又出了一起子小鬧劇。
一個喝得爛醉的賭徒輸得精光,就差把褲子都當了,賭坊開始趕人,那人就嚷嚷著說自己有錢。他握了一位富貴的把柄,要多少錢人家就得送多少來!
這種說牛皮的人屢見不鮮,原來大家也沒當回事,誰知他月兌下鞋子就取出了一對羊脂玉的木蘭耳墜道︰「看到沒?這就是那個給的!」
羊脂玉成色十分好,外頭鋪子里賣的上等貨色也不一定比得上,這麼一來大家反倒是有些信了。
無聊普通的生活,總需要一些刺激和花邊傳聞來解悶消乏,哥兒和們的風.流韻事,從來都是不變的話題。
這麼一來就不免猜測追問究竟是哪家的,又有人問是什麼把柄。那人就喝多了就透露說是北城顧家的姑娘。
這北城姓顧的統共就那麼幾家,顧老爺子一家子早便遷往了南城。唯有分出去單過的顧四爺留在了北城。排除篩選一下,不難鎖定目標。
顧妤開始陸陸續續收到原先已經典當出去的首飾,通過門房送還到她手里,于氏勢必會知曉,便詢問她是怎麼回事,顧妤苦著臉說不出話來。
顧四爺下了衙就回來問顧妤︰「外頭說你什麼你知道嗎?」。
顧妤極少見父親這麼氣怒的模樣,一時怔住了,顧四爺便扔了一對耳墜出來︰「這是你娘送你的,玉料還是我開庫房找出來的,請了師父雕刻完成。上頭的花紋獨一無二。你說我會不會認錯?」
顧妤嚇得臉色慘白。
于氏送她的東西數都數不清,這麼一對耳墜看著普普通通,充其量就是玉料好了些,值些銀子。她哪里還記著這麼多……
顧妤轉著眼珠子想尋理由解釋。顧四爺頓時恨鐵不成鋼︰「妤兒。你一直都很乖巧,也極少讓我失望,我是該引以為豪。可是你瞧瞧,你都在做些什麼事?」
失望的語氣刺得顧妤雙眼酸澀,她一下跪在顧四爺面前。
「父親!」
于氏見不得女兒傷心,忙拉她站起來,「好孩子,你快說說,你都做了什麼,怎麼就惹上了這些事?」
顧妤沒法子了,只好一五一十通通講出來︰「……我真的沒想這麼多,也根本不知道蕭二會在里頭,更不知道本來是該顧修之出來丟人現眼的,怎麼就突然換了個人。」
顧妤難過極了,「娘,我真不是故意的,這都是意外,是意外!」
于氏目瞪口呆,顧四爺大斥道︰「糊涂!」
他揉著眉心頓感無奈︰「妤兒,你什麼時候這樣了……人家做什麼干你何事,你何必去橫生枝節?顧妍顧修之過得好不好,你去在意做什麼?再如何,你還能越過他們,也成了縣主去!」
「做人的自知之明呢?你是越來越異想天開了!」
顧四爺大動肝火,恨不得抬手打她一巴掌,臨了自己也舍不得,只能恨恨放下。
顧妤抿緊唇憋著眼淚,倔強地抬著頭,「是啊,我讓您失望了,我越活越回去了!」
「父親難道不明白嗎?即便沒有我的從中作梗,您以為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就不會有人知曉了嗎?」。
顧妤嗚嗚啼哭︰「那就是蕭泓的命數!是他活該!憑什麼還要怪我啊!」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地落下,顧四爺閉上眼︰「我現在是在和你說這個事嗎?不要避重就輕!」
顧妤就是一窒,霎時沉默了。
于氏不忍道︰「妤兒也難過的,你就不要再逼她了,快想想法子怎麼解決吧……妤兒好好的名聲,哪能隨意讓人壞了?她未來還是要嫁人的……」
顧四爺長嘆︰「你們歇著吧,我去尋父親拿主意。」
說罷,連官服都沒月兌,便命人套了車去南城。
幾乎是顧四爺的身影一消失,顧妤就撐不住地大聲哭出來,倒在于氏懷里。
「她們多了不起啊?人家有個當王爺的外祖父,人家是先帝欽封的縣主,我能有什麼呀?我哪里比得上?」
顧妤一個勁地抱怨。
于氏听著霎時心酸不已。
這是在責怪他們做父母的沒有本事嗎?
女兒心高氣傲這一點她知道,想著要比別人活得更出彩她也能理解,可為父為母的,自認為將最好的給了她,她卻視作雞肋,說心里不難過那也是假的。
于氏身子僵了僵,也跟著紅了眼眶。
顧四爺去了顧宅就直奔顧老爺子書房,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通,羞愧道︰「……原是妤兒不懂事,畫蛇添足,如今就遭人記恨,都尋釁上了門。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說起是妤兒,可北城姓顧的就那麼幾戶,免不得就有人對號入座。」
「妤兒及笄了,聲名重要,哪能容人敗壞?」顧四爺難免不滿︰「鎮國公也是一介好漢,怎的能這樣陰損。」
顧老爺子神情變幻莫測,冷笑道︰「你覺得還是鎮國公做的?」
顧四爺微愣。
「人家吃飽了撐的來對付一個小姑娘?」顧老爺子臉色很不好︰「這種招數一看就是內宅慣用的伎倆,國公府難道就一個鎮國公撐起場面了?其他人都是死的?姑娘家的名聲有多重要?人家擺明是要毀了妤兒!」
顧四爺渾身一震︰「您是說……蕭二?」
他有些難以置信,「蕭二與我們還有些拐著彎的親戚關系,這麼做,未免太狠了!」
「你兒子要是出了這茬,你狠不狠?」顧老爺子怒喝。
顧四爺沉默了許久,訥訥說道︰「我沒兒子……」
顧老爺子懶得和他談兒子的事,搖著頭說︰「妤兒太莽撞了!」
莽撞行事不說,在出事後居然想著自己解決,還給人揪住了尾巴!
顧四爺尷尬地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催促道︰「父親快想想法子,如今看來,于氏的兄長貪墨被抓也是因為這個……」
顧四爺就這麼一個女兒,顧老爺子就是不幫也不行。
沉吟了許久才道︰「現在也只有一個法子了。」
至于是什麼法子……顧老爺子只隨後請了李氏過來一趟。
沒過幾日,就傳出汝陽公主要在京都貴女中尋一名德藝雙馨者做伴讀。能侍奉在公主身邊,沾一沾皇家的運氣,那也是了不得的事,連身價都能隨之抬升不少。
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要得到這個資格。
然而上頭輕飄飄一句話,這個名額便落在了顧四顧妤的身上。
眾人一看簡直不得了。
顧妤……不是前段時日還有人說,顧家四聲名有垢,和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有了首位嗎?怎麼眨個眼的功夫,人家就成了公主伴讀了?
能成為公主的伴讀,這品格才能方面若沒有一點過人之處,必然是不合格的,皇家又怎麼可能允許一個名聲不好的人擔任這種職稱?
肯定是誤會了……
頓時紛紛唏噓不已,這樣污蔑人家小姑娘,委實太說不!原先的謠言四散而飛,反倒是對顧四的贊揚溢美之詞絡繹不絕。
反觀先前那個賭徒,被人亂棍打死在了街上。據說,是因為偷竊了哪家的東西。
如此一來真相大白,都是這個惡棍在胡說八道!虧他們居然信了他的胡言亂語……
于府尹貪墨一罪被判冤枉,官復原職,先前的損失這下全部討了回來。
顧妤興奮不已,一听說全是靠了李氏的功勞,便更加勤快地往顧宅跑,與顧婷好得堪比親,對待更是徊哥兒無微不至。
李氏將一切看在眼里,不過一笑了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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