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焉 第271章 親事

作者 ︰ 聞人十二

魏都獨斷朝綱,聲威大震,其一眾黨羽紛紛雞犬升天,然而奇怪的是,上世早早便被封了一品誥命夫人的李氏,如今卻依舊還是顧家的三夫人,仿佛有個這麼強硬的後台,對她來說,並沒有多大改變。

顧妍不曉得李氏跟魏都之間是鬧了什麼矛盾,不過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上世顧婷身居四妃之一,卻從沒做過一件正經事,魏都對這個外甥女再如何包容,也總有厭倦的一天。

自從那次秋狩之後,顧妍這還是第一次見顧婷,听說是被送往江南了,尋了最好的教養嬤嬤好好教性子,可如今看來,不過就是白費心思。

看顧婷還是這麼囂張,顧妍就放心了。

張皇後就算動不了魏都,在後宮里,她還是說了算的。

顧婷若是不怕終有一日耗盡魏都和李氏之間的兄妹情,那便盡管去吧。

張皇後沒有要留人的意思,賞了幾位命婦一些東西,便讓她們各自回去了,顧婷見顧妍也沒有留下的意思,將手塞進暖筒里便也走了。

顧妍剛上了宮轎,卻發現轎子的去向並非宮門,前頭一個引路的嬤嬤道︰「皇後娘娘請夫人移步風雨亭。」

風雨亭,是御花園里的一個亭子,如今積雪未消,滿目銀裝素裹。

張皇後也不說話,靜靜地掃了眼四周,低頭品茶。

顧妍正不明所以,便見幾個貌美宮娥走過來。在不遠處的梅花樹下收集雪水,一個披著猞猁皮大氅的嬤嬤在旁指指點點道︰「一定要梅花蕊芯上的雪,敢拿一點點來糊弄,當心夫人剝了你們的皮!」

「是!」宮娥們紛紛應是,更加不敢怠慢。

「都看到了?」張皇後淡淡地笑。

她端著杯子的指甲染了紅艷艷的蔻丹,她以前明明很不喜歡這個顏色的……

顧妍點點頭,「那位嬤嬤口中的夫人,可是奉聖夫人?」

「除了她,還有誰能在宮里這麼囂張?」張皇後不在意地笑了笑,「若非我是皇上名正言順冊封的皇後。她都恨不得都替了我的位置。拿了鳳印呢!」

顧妍總覺得奇怪……奉聖夫人靳氏有哺育成定帝之恩,成定帝冊封她為超品夫人已經足夠了,不顧人反對,非要靳氏來內宮。這種依賴未免太過分了點。

更何況。張皇後好好的。何須奉聖夫人越俎代庖,來掌管這後宮?她又不是成定帝的妃子……

「這沒什麼可奇怪的。」張皇後卻說︰「也算是名副其實了……」

她分明在笑著,眼底卻是一片死寂般的空洞冰寒。

顧妍莫名顫了顫。

名副其實……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那奉聖夫人可是……是……」顧妍難以啟齒。

靳氏是魏都的對食!就算魏都算不上是個男人。她又怎麼能跟成定帝……

「皇後娘娘,顧夫人。」嬤嬤看到了二人在風雨亭中,上前請禮問了安,只是態度散漫,似是全沒將張皇後看在眼里。

張皇後習以為常地揮了揮手,「本宮與顧夫人在此敘敘舊,你們不用顧慮。」

「是。」嬤嬤躬身應是,轉了個身就趾高氣昂地走了。

顧妍只感到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怒焰升起,徐徐燃燒,還有一陣難以言喻的惡心。

是了,皇宮是什麼地方?

別說只是乳母了,就是庶母、臣妻、子媳、親妹……只要他們想,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張皇後淡淡搖了搖頭,「好了,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她站起身,站在身側的嬤嬤卻並沒有上前,顧妍會意地去扶她,感到手心似乎被人輕輕塞了一張字條,不動聲色地藏到了袖囊之中。

「鄭夫人過世了也有大半年了,固有至親過世守孝三年,但鄭夫人好歹只是繼母,一年足矣,伊人的年紀也不小了,早些定下也好。」張皇後似在隨意地提起這件事,顧妍側過臉望了她一眼,慢慢點頭。

陪著張皇後走了一小段路,二人都是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後來張皇後便揮手讓她早些回去,顧妍這才施禮告退。

掌心驀地有些汗濕發膩,她匆匆回了府,看了眼方才張皇後塞給她的那張字條,月兌力般地仰倒在圈椅上。

張皇後會幫他們,可顧妍這時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在太子東宮初見時的張祖娥,七夕節上大放異彩的張祖娥,對未來滿是憧憬緊張待嫁的張祖娥,身為六宮之首母儀天下的張祖娥,痛失愛子絕望無助的張祖娥,還有現在心如死灰無畏無懼的張祖娥……

和她相處的點滴都歷歷在目,只有那雙冷寂的明眸,與前世慢慢重疊。

她過得一點都不好,甚至,比前世還要不好。

至少前世她不曾動過真心,有的只是無奈和哀戚,而今生,十月懷胎的骨肉被迫害而亡,一顆心被人摔得粉碎……成定帝是她的丈夫,而她現在卻要聯合外人,一道算計著自己的枕邊人。

顧妍說不出心里是個什麼滋味。

蕭瀝回來後看過張皇後的意思,將字條扔進爐中燒成灰燼,俯身將顧妍輕輕圈進懷里,吻著她的額頭輕聲道︰「若是不開心,就不要多想了,把一切都交給我。」

顧妍扯著嘴角點了點頭。

廟堂的事,即便她想要插手,也是無能為力。

想起張皇後莫名提起過的,伊人的婚事,她知道張皇後並不會無的放矢,恐怕是有人想要打伊人什麼主意。

自然要得去問過蕭若伊的意思。

本來已經打算好了苦口婆心勸說一番的,蕭若伊卻突然很正經地問她︰「嫂嫂。你真要把你弟弟嫁給我啊?」

顧妍︰「……」總覺得這話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但伊人這次卻出奇地配合,大大方方地道︰「好啊!」

準備了一肚子話的顧妍︰「……」

回頭與鎮國公提及了這件事,卻特意避開了蕭祺。

鎮國公當然是沒意見的,蕭若伊現在都已經快十九了,鎮國公雖說不逼她,好歹心里也是有點急的,只要她願意嫁,就算對方身世差一點也沒關系了。

更何況對方是西德王小世子顧衡之,也算是跟伊人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了。去歲秋闈顧衡之中了舉人,只待今年春闈下場。再去考進士。證明這是個有上進心的小伙子,又是顧妍的雙生弟弟,親上加親倒也不錯。

鎮國公點點頭當下便同意下來。

顧妍便又回西德王府去尋了柳昱和柳氏,商量伊人的婚事。

顧衡之眼楮大亮。柳氏也是樂見其成。交換庚帖十分順利。

顧妍發覺柳昱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大好了。柳氏嘆息著道︰「你外祖父年紀大了,他從前不注意,一些隱藏的暗疾現在一個個冒出來。這兩年總是小病小痛不斷……」

顧妍心中猛地一驚。

看著外祖父蒼老的面容花白的頭發,心中酸澀難當。

柳昱看著娘倆說著話,顧妍還淚盈盈的樣子,頓時惱道︰「我說玉致啊,你別嚇唬阿妍,我這好著呢,還能上山打一頭老虎下來你信不信?」

他捋起袖子就要站起來打一套拳,柳氏忙按住他說︰「行了,父親,我啥也不說了,行嗎?」。

「這還差不多。」他嘿嘿地笑,看著顧妍和顧衡之道︰「我還準備要抱重孫呢!婼兒那丫頭都已經有身孕了!」

顧婼去歲臘月里就傳訊來說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將柳氏高興壞了,柳昱還天天念叨著要給小重孫起名,還說要搬去金陵去。

大約人老了,越來越念舊,就想著要落葉歸根。金陵離姑蘇很近,借著去金陵,也是可以回姑蘇。

顧妍能理解外祖父的想法,她和姐姐嫁了人,現在基本已經安定下來,只等衡之也把親事也定下,他就安心了。

顧妍頓時覺得心底好像有點空落落的。

這幾日天天兩頭跑,直到西德王府送來小定時,蕭祺徹底就傻眼了,當即指著顧妍怒吼道︰「你給伊人定親,為何不問過我的意思?你那弟弟是不是良配尚未可知,怎可如此草率?欺侮她自幼喪母,你是從沒有對伊人上過心吧!」

顧妍冷笑了一下,「父親,長嫂如母,我當然有權利為伊人決定這些,您堂堂大丈夫,操心這瑣事,就不必了吧,何況……您現在不是已經知道了?」

你關心伊人,之前十幾年可沒見你怎麼關心,現在站出來逞什麼英雄,當什麼慈父?

蕭祺卻更加生氣,「我不管,這門親事我不同意!你擅自給伊人定親,名不正言不順,我是不會承認的!」

「交換庚帖,三媒六聘,一樣不差,小定都已經送來了,父親是想要國公府言而無信?」

顧妍這才發覺,蕭祺的反應太過激烈了,她想過他會生氣,可沒料到他會臉色鐵青決然反對到這個地步。

可蕭祺什麼都沒再說,甩了袖子就走。

顧妍暗暗留了個心,又給蕭瀝提了個醒,蕭瀝斂眉沉思了一下,臉一下子全黑了。

「怎麼了?」

蕭瀝搖搖頭,「我現在還沒確定,要是真跟我想的一樣……」他全身上下都迸出一陣陣的寒意,怒氣高漲。

顧妍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過了沒幾日,冷簫在蕭若伊的宅院里抓住了兩個趁著夜黑風高混進來的黑衣人,五花大綁直接扔到了蕭瀝面前。

他們的牙齒里藏了毒,若非冷簫事先將人牙齒打落了,又卸了他們的下巴,此時在這里的只會是兩具尸體。

顧妍覺得這種手法異常的熟悉,與當初西德王府走水,闖進來的黑衣人使用的招數,如出一轍……她心中隱隱有了個可怖的想法。

蕭瀝審了他們一晚上,蕭若伊就在顧妍這里坐了一晚上,十分沉默。

等天快亮了,蕭瀝滿面寒霜走進來時,蕭若伊就定定看向了他,十分平靜地問道︰「是他嗎?」。

他怔了下,半晌終于點了點頭。

顧妍看到蕭若伊眼里某種微弱的光亮霎時熄滅了,卻揚起唇笑得十分燦爛,「他想做什麼呢?大半夜的讓人闖進我院子,想綁我去哪呢?」

蕭瀝沉默了一下,剛才張口,她卻驀地站起來,「算了,不要說了,我不听了。」又回過身對顧妍揮了揮手,笑道︰「嫂嫂,陪了我一夜辛苦你了,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說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蕭瀝神色沉沉,薄唇緊抿,眼底的森寒黑沉翻滾不斷,像是要直接冒出來。

顧妍走近他身邊埋在他懷里。

更深露重,他身上冰涼如鐵,單薄衣衫下的身子繃緊,用力地攬著她,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胸膛里。

「他想將伊人送給魏都,他想直接將伊人送到魏都的床上!」

蕭瀝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那滿腔的恨意讓他恨不得將人拎出來啖肉飲血。

顧妍身子顫了顫。

難怪在知道伊人和衡之訂了親之後,蕭祺的反應這麼大……伊人可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就要這麼將人送給魏都去糟蹋?

這個畜生!

顧妍輕撫著蕭瀝的後背,這時候什麼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有這樣的父親,時時刻刻想著要弄死兒子,又想著要把女兒當成物件送給別人換取好處,她還能說什麼?

難怪顧妍上輩子,都沒有听過有關伊人縣主的最終歸屬,原來她是被蕭祺送給了魏都……

難怪上一世,蕭瀝都要親手殺了他!

「小時候母親還在世時,他還會耐心地教我讀書寫字,教我習武強身,往往還是母親對我嚴厲,他就處處袒護我……後來他一直不喜歡我,我也只是以為他不喜歡我,只是不關心伊人而已,直到他想要我的命,我也沒有恨他,可他為什麼……為什麼……」

顧妍看不見他的神情,也能想到他是何種絕望。

若是蕭祺從頭至尾都如此對他也便算了,可在蕭瀝的記憶里,還存在著那一絲遙遠的溫情,哪怕在往後的日子里,他也認知到,這不過是在做戲。

他對蕭祺處處忍讓,是作為一個兒子應做的全部,本來一顆滾燙的赤子之心,在一次次失望里慢慢冷卻,碎成齏粉。

是蕭祺破壞了蕭瀝對于父親全部的認知和期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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