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毅登基,接手的卻是一個爛攤子。
閹黨專政的局面太嚴重了,人數龐大,盤根錯節,根本不是夏侯毅短時間之內能夠剔除地干淨的。可他既然做了大夏的皇帝,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誓要讓大夏王朝中興。
魏都想要控制他,就如同控制他的兄長成定帝一般,而他卻想要擺月兌魏都的控制,這期間的斗智斗勇,夏侯毅早已做好了準備。
只是在一開始,他卻不能讓人起了疑心,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他開始忙各種各樣的瑣事,給成定帝準備喪儀,冊封沐雪茗為皇後,追封生母為太後,提拔小舅子當官,再提拔老丈人的官職……各種「不務正業」,而對待魏都和靳氏的優厚待遇,卻絲毫不比成定帝生前要少。
成定帝原先的後宮眾人,他俱都送去了太廟,唯有張皇後被封為懿安皇後留在=.==了慈寧宮,更是看在了魏都的面子上,讓顧德妃顧婷回了娘家。
魏都隱隱有些松懈。
這日一早,他就送了四個絕子給了夏侯毅,夏侯毅十分高興地接受了,還再三謝過魏都,可等到人一走,他便讓太監搜了四個女子的身,在裙擺斕邊里,發現了一顆紫紅色米粒大小的藥丸。
四個女子俱都搖著頭說並不知情,夏侯毅冷笑著讓人將她們拖下去處理了。
坐于桌案前,碾著手里的藥丸。只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他突然想起了些事。
顧妍似乎懂香。
明夫人擅長香道,顧妍是她外甥女,多少也知道一點,何況……他記得她是會的。
夏侯毅讓人悄悄送了這幾粒藥丸給顧妍。
他能順利登基,鎮國公府出力甚大,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盡管顧妍對他並不待見。
「是迷魂香。」顧妍面無表情地跟來人說。這個人是夏侯毅的近身內侍魯淳,算是從小就在身邊的死忠。
「多嗅無益,還會神思迷離。慢慢沉湎于。」。
成定帝生前估計沒少聞這個東西。魏都是如法炮制,也要用這個控制了夏侯毅。
一听說是迷魂香,魯淳當即唬了跳,連連問道︰「若是吸入了該當如何?」
顧妍看他一眼。淡淡道︰「少量無礙。若心性堅定。也不見得會有多大影響。」
說到這里不由冷笑了下。
魏都是吃不準夏侯毅是個什麼秉性,可她多少知道一點……他跟他父親和兄長可不一樣,並不是個可以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
魯淳松了口氣回去復命了。
顧妍看了看手里的迷魂香。扯扯嘴角。
也不知道上世夏侯毅都做了什麼才把魏都和他的黨羽扳倒的……
等過了幾日,蕭瀝居然跟她說,魏都向夏侯毅提交了奏折,要卸掉自己東廠督主的職位。
魏都是司禮監稟筆太監,身兼東廠總督一職,莫名其妙提出要辭去總督,恐怕是在試夏侯毅的態度。
「他沒同意?」顧妍大致猜到了夏侯毅的做法。
蕭瀝點了點頭,「閹黨人數眾多,擰成了一股堅實的力量,他將才登基,對朝中之勢還不大了解,亦不清楚哪些是閹黨,哪些又不是,勢單力孤,只能隱藏偽裝自己要除掉魏都的目的。」
魏都在判別現在這個新帝,到底能不能為己所用,需不需要他再去重新尋找一個新的傀儡,而夏侯毅若是太早地擺出自己的底牌,只會被魏都不費吹灰之力地碾死。
扮豬吃虎,是他現今唯一的選擇。
他需要讓魏都放下戒心。
「可是奉聖夫人也心血來潮,學著魏都的模樣去皇上面前請辭,要搬出皇宮去住。」蕭瀝悠悠說道。
顧妍簡直要笑出聲來︰「他這回肯定是同意了!」
蕭瀝看了看她,點點頭。
就知道……這個自作聰明的女人!
魏都試夏侯毅是要看夏侯毅對他的態度,可她靳氏算個什麼東西?
他只是成定帝的乳母,張皇後在嫁給成定帝之後就沒有她的事了,是成定帝離不開她,需要她,她這才會後來留在了宮里。
可現在的皇帝是誰?靳氏跟夏侯毅絲毫沒有關系,他何必要去留著這個女人?
顧妍想到張皇後在靳氏的挑釁下受過多少憋屈,心中就有股子火,成定帝娶了張皇後,可他從來沒有將她當做過一個妻子,給她該有的尊嚴!
他允許靳氏騎到張皇後的頭上,他包庇原諒靳氏殘害他的嫡子!
那個一出生就斷了氣的孩子,張皇後絕望死寂的眼神,她通通記得!
她恨魏都,也恨靳氏。
這二人狼狽為奸,一人掌廟堂,一人管後宮,而現在靳氏被逐出宮,這種局勢就瓦解了,被靳氏自己作沒了!
「活該!」顧妍低咒了一聲。
蕭瀝忽然有些沉默,他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話到嘴邊了,突然又不知道怎麼說。
「你怎麼了?」顧妍看了看他。
一雙杏眸睜大,在她黑深深的眼珠子里,他只看見自己的倒影。
忽然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蕭瀝坦然道︰「我只是覺得,你對皇上的做法,好像了如指掌。」
就如知己一般跟他有著十足的配合默契,夏侯毅只要動一動指頭,一個眼神,她就能知道他心里想的都是什麼。
他只是忽然想起來,顧婼與紀可凡婚宴的時候,在游廊上听到的他們兩個的談話。
阿妍跟夏侯毅,似乎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往……
顧妍認真仔細地盯著蕭瀝的臉看,突然笑了。
換一個人,仔細想想也能明白,只不過是因為她多少知道些夏侯毅的性子,更快判斷出來而已。
不過蕭令先,居然會吃這種干醋!
她雙手撫上他的面頰,擺正他的臉,抵著他的額頭一字一句道︰「你想知道我都在想什麼怎麼了,可以問我,不要自己猜,也不要胡思亂想。我有時候真的很笨,我可以去猜測別人在想什麼,可我不想去猜你的。」
猜測的前提是懷疑,我願意給你完全的信任,也請你,信任我。
蕭瀝微微一怔,低下頭輕輕印了下她的紅唇,彎唇道︰「好。」
顧妍釋然一笑,埋在他的懷里,徐徐道來︰「听起來大概有點匪夷所思吧,也可以說是我做了一場春秋大夢,在某個不知名的時段里,我與他曾經是師兄妹,青梅竹馬,彼此熟悉,所以我對他的行事做法有些了解……」
顧妍挑挑揀揀地給他講些前世的事,避開那些血腥殘忍的橋段,僅說著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我在那個夢里過完了一生,等我醒過來了之後,對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會有了大概的預料,不過依舊會有許多也出現偏差……比如我那時候跟你是泛泛之交,現在卻嫁給你啦!」
她雲淡風輕地說著這樣的話,蕭瀝卻突然覺得心中一緊。
他想起最初見她的時候,那眼里時刻不曾褪去的防備和偽裝,對身邊所有的事物都保持著警惕小心,他記得他們一起被關在窖洞里時她的冷靜和理智,記得她出手殺了那個黑衣人時眼里的絕望和驚懼……
怎麼可能真跟她說的這樣平凡普通?
在那個真切的夢里,她都經歷過什麼?
蕭瀝難以想象,只覺得左胸口一陣一陣地收緊發疼。
既然真的和夏侯毅是青梅竹馬的師兄妹,又為何一開始她就對這個人避之不及、提之變色?
夏侯毅對她都做了什麼?
蕭瀝莫名想起腦子里曾經一閃而過的畫面。
那個時候她的眼楮傷了,蒙著白絹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頭。他眼前就突然浮現出一個同樣雙眼蒙了白絹的瘦削女子,上頭沾滿了血,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毫無生機。
那個是她吧?
一定是她的!
所以那一刻才會這麼心痛,好像所有的壓抑和悲傷都凝聚在了一起,重重地積壓在心上,要撕心裂肺一樣。
老天,在她身上都發生了什麼!
將顧妍緊緊摟進懷里,想要借她身上的溫度、她的心跳來平復自己的躁動。
他不該問的,他一點都不該問的!
「都過去了……」顧妍輕輕拍著他的背,踮起腳親了一下他的面頰安撫。
她不怕了,一點都不怕了,哪怕再回憶一遍前世種種,她也不怕了。
是真的過去了。
「夏侯毅,大概也有部分夢里的記憶吧,只是並不完整。」顧妍說︰「他記得我,但也只記得部分,我跟他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說得清楚,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站在我的角度,他並不是個好人。」
蕭瀝親吻磨蹭她的鬢角,牢牢將人鎖在自己懷里,過了許久才低聲道︰「惡人自有惡人磨,魏都和他究竟誰勝誰負,我不管……」
這算是在賭氣嗎?
顧妍覺得好笑,拍了拍還埋在自己頸間的大腦袋,側過臉蹭蹭他的面頰,淡淡說道︰「蕭令先,他會贏的。」
雖然她討厭夏侯毅,但是這個人的能力,她還是認同的,魏都必須除,而夏侯毅,就是這把最合適的武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