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啊,真的好痛!
不但頭痛,喉嚨里也很痛,嘴里又干又渴,阿紫強忍著疼痛睜開眼楮,就看到坐在她對面的那張臉。
馮太太鄭氏!
驀的,她想起昏倒前的那一切,太太讓她冒充小姐。對了,她們還給她灌了啞藥!
那時她還沒有昏死,太太對小姐說的話,她全都听到了。她的耳力和眼神都比別人要好些,即使當時太太的聲音並不大,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啞藥?莫非現在自己已經啞巴了嗎?
阿紫的養母就是啞的,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不是真的變啞了,但她的喉嚨里的確很痛。
她想試著發出聲音,但她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
有些顛簸,似是在行走的馬車上。鄭氏坐在她的對面,身邊是兩個心月復于媽和丫鬟夏桂,而坐在阿紫身邊的<,則是小姐的貼身丫鬟春縴。
阿紫再看自己身上,衣裳用的是上好的布料,她的手腕上帶著翡翠鐲子。看來她現在已經是小姐馮思雅了,而這應該就是將馮家人押送京城的路上。
鄭氏看到她醒了,並沒有說話,目光凌厲看向她。鄭氏是美人,一雙美目嫵媚動人,但此時卻布滿紅絲,黯淡無神,可她看向阿紫時,那雙眸子卻仍如黑夜里的利刃,不寒而栗!
阿紫在心里嘆口氣,她又傻又啞,可鄭氏對她仍然防備。虎毒不食子,鄭氏為了女兒,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阿紫的頭靠向車廂壁,立刻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用手模去,那里鼓起好大一個腫包,于媽那一棍子還真是用力,阿紫暗暗吐吐舌頭,若于媽再用力些,自己怕是要變成死鬼小姐了。
只是現在,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啞了,可她不能出聲查探,若真啞了也就罷了,若是沒啞,鄭氏和車上這幾個人,就能想出更狠毒的法子把她變成啞巴。
阿紫看著鄭氏和于媽、夏桂頭上的金簪子銀簪子,想像了一下被簪子刺到喉嚨的慘狀,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她索性重新閉上眼楮,不讓自己去看鄭氏凌厲的眼神,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頭和嗓子都很痛,雖然死不了,可她也要養足精神和體力,瞅準機會一定要逃出去。
想到逃跑,阿紫便又想起那個奇怪的夢,夢中那個看不清臉面的女子拼命逃跑,她不想死,所以她要逃。而現在,自己也不想死,所以也要逃出去!
押送犯婦的馬車如同一具行走的監獄,一扇加了鐵柵的小窗子,把車上的人同外界分隔開來。
外面下起了雨,雨點從窗子里飄進來,已是暮春,但冰冰涼涼的雨絲還是讓人打個寒顫。
阿紫把眼楮張開一條縫,她看到鄭氏正在出神看向那扇小得不能再小的車窗,淒厲的眼神里,此時多了些許溫柔。母女連心,這狠毒的深宅婦人,定是想起了她的女兒馮思雅吧。阿紫心里酸楚,遠在方北墓園里的養母怕是永遠也想不到,在城里「享福」的女兒正在送死的路上,或許不是去死,而是比死更可怕的所在,生不如死。
馮府內有兩個老婦人,她們都已風燭殘年,日日做著同一件事——洗刷著整個府里的馬桶!阿紫初來時見她們額頭有刺青,覺得好奇,後來才知道這就是官奴犯婦的標記。
與前朝不同,大成凡是在額頭刺記的犯人,只限兩種,一是犯了流刑的重犯,二是被充做官妓或官奴的犯官家眷。判流刑的都是男人,而女眷便根據年齡被充做官妓或官奴,年紀輕的為妓,年老色衰的則為奴。
黥刑,又稱墨刑,就是在犯人額頭刺字,再涂以顏墨,永不褪色。即使有的犯官守得雲開,終有平反起復之日,但這額頭刺青,也會伴隨一生,成為終生恥辱;而那些為奴為妓的女眷,則永無翻身之日,夫君或父兄起復之日,就是她們自盡之時,若是她們不死,那便是整個家族之恥,所以她們只能默默了斷,或許還能換來夫君父兄的一滴清淚。
阿紫不知道自己幾歲,大家都說她頂多十二三歲,這樣的年紀本應是要被充作官妓吧,自己眼下又傻又啞的,說不定那些教坊啊青樓啊看不上吧,阿紫忽然又挺開心的,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啞了,可現在看來,當啞巴也挺好的。
她重又閉上眼楮,胡思亂想著,忘了頭上和喉嚨的疼痛,不知不覺睡著了。
車廂內的其他四人卻不似阿紫這樣輕松,听著車外的雨聲,她們各懷心事。鄭氏把眼楮從車窗上移回來,看著正對面那個小小的少女。
這孩子洗淨了臉,換上雅兒的衣飾,看起來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兒,長了一副好樣貌,比雅兒還多了幾分高貴之氣。听那墓園管事說這孩子只是啞巴婦人撿來的養女,無依無靠,又是個傻的,只要那幾個姨娘不從中作梗,憑她的容色氣質,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也不會懷疑,到時只說她在路上染病嗓子有疾便是,誰又能想到馮家千金已經李代桃僵。
唉,這個時候,女兒應已離開慶遠了吧,鄭氏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已經把全部私房錢都給了兄長鄭子興。
兄長一向對她很好,對女兒也視如己出,但此一時彼一時,眼下馮家出了事,鄭氏也不指望鄭子興能一如既往,但看到這筆銀子的份上,他定能把馮思雅照顧妥當。
天色暗了下來,一道閃電把這雨夜照得宛若白晝,雷聲陣陣,這雨下得更大了。
春雨多是細雨如織,如這般大雨滂沱的,幾年里也難得一見。今年的雨水來得這麼早,實乃異象。
馮明身為大理寺少卿,在大理寺根基牢固,因此他的案子便由刑部受理,甚至免去復審和三司會審,由刑部直接越過大理寺和督察院向皇帝匯報,而負責抄家和抓捕馮家女眷的也是直屬于皇帝內衛營的緹騎。
雖然四輛馬車里押送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可緹騎卻不敢懈怠,大雨滂沱,卻仍然冒雨前行,慶遠距京城百余里,這樣馬不停蹄趕路,明日便可到達京城了。
平安侯吳奔兵變謀反,在北地黃袍加身,眼下聖上擔心的不只是吳奔狼子野心揮師南下,還有朝中的風起雲涌。吳奔是大長公主的,昔日借助大長公主之勢,權傾朝野,這滿朝文武之中,不知還有多少是吳奔黨羽。若真有一日吳奔揮師南下,這些人就會里應外合,螻蟻毀堤,大成千古基業也將毀于一旦。而大理寺少卿馮明便是這些螻蟻中的一個。
大雨如注,馬車轔轔,兩旗緹騎押送著四輛馬車在雨夜中艱難前行,向著大成帝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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