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錚回過頭來,那張清秀絕倫的臉竟然沒有一絲血色,阿紫吃了一驚,一旁的紅兒卻已哭了出來。
「少爺,您的氣色比更差了。」
林錚臉上依然掛著微笑,蒼白的面色,看上去就如細瓷雕成,讓人不忍靠近,生怕不小心便會踫碎了。
「沒事,後面那間是你的屋子,這里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可是」紅兒看一眼阿紫,眼神中滿是防備,似是擔心她走開了,阿紫會把這琉璃瓶兒似的四少爺給禍害了,「四少爺,還是讓我留在這里吧。」
林錚笑得有些無力︰「下去吧,這里有阿紫就行了。」
阿紫,又是阿紫,她闖了那麼大的禍,四少爺竟然沒有怪她,還讓她留在身邊?
紅兒惡狠狠瞪了阿紫一眼,這才極不情願地向院子後面走去。
∼阿紫依然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整個林府都說林錚體弱多病,他們從京城到莊子拉了整整一車藥材和補品。可是自從那夜林錚受傷後,阿紫便堅信林錚是裝病!他或許小時候的確身子弱,但早就沒事了,那些藥材和補品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在墨留居時,阿紫留意過歐陽媽媽給林錚煎的藥,都是些調氣補身的藥材,治不了大病。
可現在看林錚的氣色,倒像是真的病了,前兩日在大街上遇到他時,阿紫並未留意林錚的氣色,那時她只想著如何擺月兌他,今日一看,他不但有病,而且病得不輕。
「阿紫,。」
林錚沖她招招手,阿紫表情木然,像個牽線木偶似的一步步走。
「你這丫頭越發沒規矩,見了主子也不行禮嗎?」。林錚的雙眸直視阿紫,如同兩泓深不見底的幽潭。
阿紫依然像具木偶一樣,有些生硬地給林錚見了禮。她穿著男子服飾,行的卻是女子的萬福,看上去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起來吧,少爺累了,扶我到房里歇息。」林錚說著,便伸出了手,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阿紫伺侯林錚多時,還從沒有這樣貼身服侍過他,最親近的一次也就是林錚受傷那次,當時林錚昏了,阿紫倒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但這次,她就感覺林錚是故意的,倒像是想要吃她豆腐似的。
她沒有讓林錚的手踫到她,而是輕輕扶住林錚的手臂,向屋內走去。
隔著衣裳,依然能感覺到林錚的瘦弱,他似是比當初受傷時消瘦了許多。
或許這一回,他真是病了。
屋內燒了地龍,暖洋洋的。南窗下的羅漢椅上鋪了石青的坐褥,立著錦緞靠背,阿紫扶了林錚半靠著躺下來,又拿個引枕放在他身邊。
羅漢椅的一側放著雕漆痰盒,阿紫剛要轉身站到一旁,就見林錚已大聲咳嗽起來,幾口濃痰吐到痰盒里,上面帶了血絲,又咳幾聲,竟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阿紫嚇了一跳,她離開莊子時,林錚還沒有事,怎麼忽然病得這樣重了?
「四少爺,您這是怎麼了?」阿紫問道。
林錚的嘴角還沾了一縷鮮血,襯著蒼白的病容,竟是顯得無比淒艷。謫仙即使病著,也是這麼好看。阿紫的心窩子竟然抽了幾下。
林錚柔聲道︰「別怕,死不了。我這病每隔一陣都會發作幾日,不礙事的。」
話音剛落,便又咳嗽起來。
阿紫看林錚咳得辛苦,從案上的茶壺里倒了杯茶端,林錚喝了,又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平息下來,不再咳嗽。
阿紫木著臉站在一旁,她不知道林錚忽然讓紅兒把她叫有什麼事,絕對不是只為了讓她知道他有病吧。
阿紫的心里七上八下,卻听林錚忽然笑了出來︰「想不到老三竟然還是個多情種子,竟然把你偷偷藏在府里,打死他也想不到,我會讓你做了我的貼身丫頭。你說如果我把你開了臉,老三知道後會怎麼樣?」
說著,林錚竟然大笑起來,就像是在說一個最好玩的笑話。
阿紫在馮府和林府也做了一陣子丫鬟了,當然明白林錚所說的開臉是怎麼回事。只有已婚婦人才會開臉,少爺要給丫鬟開臉,那就是
林錚口中的老三就是三少爺林鈞,他的三哥,也是她的大恩人。整個林府都知道他們關系不好,林錚定是已經查出來她是林鈞帶進府的,誤以為她和林鈞有些什麼,竟然想要了她!她可能只有十二三歲,林錚這個變|態。
阿紫不想留在這里,她轉身就想走,可是手腕卻被林錚緊緊抓住。
隔了衣袖,林錚縴長的手指就像老虎鉗子,抓得她動彈不得。
「我這樣一說,你就听不下去了,果然是個心高氣傲的千金小姐。若不是有人認得你,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為了保全自己扮丑裝啞。老三膽子也真大,竟然把你藏在府里。他對你還真是痴情一片。我說的對嗎?馮小姐。」
阿紫如墜冰窟,林錚什麼都知道了,他不但知道她一直在偽裝,更知道林鈞救她的事,且,他也知道她是馮思雅,林鈞退婚的妻子,以前的千金小姐,如今的賤籍女子。
「你額頭的不是胎記,而是你用來遮去了官府刺青的偽裝吧。你裝成啞巴,只是不想多說話,以免泄漏自己的身份,我說得沒錯吧,馮小姐。」
阿紫的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木然,就像林錚說的事情與她無關,她的雙唇緊閉,什麼都沒有說,心里卻在盤算著如何逃走。
現在林錚已經知道是林鈞把她窩藏起來,那麼也定能猜到當日救走她的人也是林鈞。林錚就是想用她來打擊林鈞,說不定還要以此要協。
若是她跑了,那麼就沒有任何證據了,林錚便沒辦法對付林鈞,所以,她必須要逃走。
可是那樣一來,就又會連累豬肉娘子一家。
阿紫忽然,林錚是挖了一個大坑,讓她自己跳進去,
就算他假裝好心放個梯子給她,她也不敢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