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親王比賀王妃年長十幾歲,府里的人幾乎不記得他們成親後吵過架。賀親王脾氣不好,可對女敕妻百依百順,甚至有點兒懼內,吵架這種事基本沒有。
可是那天晚上,整個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爺和王妃吵架了!
且,王妃搬出錦園,住進了眠翠園,兩人分|居了!
至于這對賢伉儷吵架的原因,別人不知道,阿紫是知道的。
為了她。
賀王妃嫁入皇家十幾年,個中利害自是一清二楚。可她心里這口氣咽不下。
女兒已被封為公主,聖旨已頒不可更改,哪有讓皇帝收回成命之說。
可她就是生氣,滿肚子的惡氣總不能往皇帝身上撒,好在還有個賀王爺。
你若只是個普通人,女兒怎會九死一生,你看看女兒額頭上的是什麼!
賀王爺理虧,在女兒封公主這件事上,是他立場不堅定,皇帝問過他,他想都沒想,一口應承下來,又不是讓他的女兒去和親,做公主也沒什麼不好的。
別看他嘴硬,可自從女兒失蹤那刻起,他就後悔了,腸子全都悔青了。
得知今天府里來了刺客,他也想找人吵架,于是夫妻兩個結結實實吵了一架,誰也不理誰了。
阿紫很郁悶,父母恩恩愛愛,為了她卻吵架了。她坐在薰衣草花田里,抬頭看著滿天星斗,她很想很想找個人說說心事。
她沒有閏蜜,弟弟們都還很小。她認識的人里面,三少爺林鈞去打仗了;四少爺林錚不用說了,整日想著算計人;高天漠是沒嘴的葫蘆,偶爾說句話也能把人凍死;至于墨子寒,他終歸還是嫌棄自己的吧。
阿紫忽然,她娘說的一點也沒錯,除了蛇蟲鼠蟻,她連個能說心事的人都沒有。
蛇蟲鼠蟻是她的青梅竹馬,是她的閨蜜,是她的男盆友
嗚嗚嗚,阿紫覺得自己很杯具。
她到小廚房,煮了一砂鍋皮蛋瘦肉粥,讓人給父王送到錦園,就說這是王妃煮的。
她又把二弟雲澤叫,站在眠翠園牆頭下面哇哇大哭,眠翠園和錦園一牆之隔。小肉球邱雲澤肺活量奇大,哭上幾聲喝一口長姐煮的冰糖雪梨水潤潤喉嚨繼續哭!
小肉球也過哭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賀王爺碗里的皮蛋瘦肉粥就喝完了,他走出錦園時,王妃就在門口站著。
看著爹娘一起進了門,阿紫拉著小肉球的手從牆根處溜走了。
他們沒有听到爹娘的對話。
賀親王︰「那粥我只喝上一口就知道不是你煮的。」
賀王妃︰「老二是在裝哭,我一听就知道。」
這一刻,他們豁然開朗,他們的女兒再也不是當年掬在手心里的嬌嬌女,她已經長大懂事,且,比他們想像中更加堅強,更加機智。
不就是個公主嘛,有什麼大不了的,這世上能害得咱們閨女的也沒有幾個。
豎日,賀親王起了個大早,他要教女兒武功。雖然他早就知道,女兒和她娘一樣,不是練武的材料,但會上幾招花拳繡腿也不是壞事,再多的護衛,也不如自己會一招半式。
阿紫學得很用心,她身材嬌小,動作輕靈,別的功夫學不會,逃命的本事倒是學得頭頭是道。
練了一,父女兩個都是滿頭大汗,石桌上擺著冰鎮酸梅湯,還有幾樣精致點心,一看就是母親讓人給他們準備的。
父女兩個還是第一次單獨坐在一起,和對母親的親昵相比,阿紫對這個王爺爹難免生疏了一點。
今天父女相處很好,阿紫對父親也漸漸熟稔起來。
「父王,朝廷里的官兒您都認識嗎?」。
賀親王不知道女兒怎麼想起問這個,便道︰「能叫上名字的不多,但他們大多認識為父。」
阿紫有點小失望,她爹認識的都是大官,大官當然都是老頭。
阿紫對老頭不感興趣,她假裝毫不在意,拿起一塊蜜三刀丟進嘴里,口齒不清道︰「三年前皇伯父金殿會試,點中的三甲您都認識嗎?比如狀元啦,榜眼啦。」
賀親王的腦袋顯然不如他閨女轉得快,所以他果斷跳坑。
「狀元和榜眼為父不太記得了,應該都進了翰林院。那科的探花倒是出挑,可謂平步青雲。」
阿紫的眼楮亮了起來,狗腿兮兮給她爹挾了塊點心︰「父王您說說,那位探花郎怎麼出挑了?」
「他以布衣之身直接做了大理寺少卿,還不出挑啊,大成天下,他還是頭一個。」
「大理寺少卿?那不是馮明以前做過的官嗎?」。阿紫先入為主,想到大理寺少卿就聯想到馮明,馮明是貪官是奸臣,可墨子寒卻不是啊,他怎麼也做了大理寺少卿了呢。
賀親王提起馮明就是一肚子火,不是因為馮明,他的寶貝女兒也不會受了這麼多的苦。
「就是同一官職。馮明之妻前不久已問斬,馮明流放三千里外,皇上已派高天漠親自監斬,凌遲處死。」
阿紫吃了一驚,高天漠竟然是去給馮明監斬!
「馮明是發配北地了嗎?」。她問道。
「怎麼會,馮明是樂平同黨,樂平就是吳奔岳母,眼下吳奔謀反,聖上自是不會判馮明發配北地,他被流放西南,一南一北,和北地相隔數千里。」
高天漠不是去的北地,他去了西南。
可他為何要騙她呢?
「父王,暗影的行蹤不是很詭密嗎?為何您會知曉高天漠去了哪里?」
「當然是你皇伯父在朝會時下的旨意啊,高天漠當眾領旨,這還有何不知的。」
這話說到此處,賀親王心里一凜,當時他為何沒有想到呢,從先皇直到如今的崇文帝,什麼時候會對飛魚衛指揮史當眾指派差事了。暗影飛魚衛是太祖所創,那是大成最隱密權利也最大的機構,除了皇帝,甚至從未有人見過飛魚衛指揮史的真實面目。
今上為人沉穩,絕不會違悖祖宗定下的規矩。
「壞了,這是聲東擊西,高天漠那廝定是又去干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今上竟然拿給我兒出氣的事來做借口,早知如此,為父就親自請纓去西南監斬馮明了。」
說到這里,賀親王忽然覺得不太對勁,轉頭看向自己的女兒︰「韻兒,你不是問起探花郎的事嗎,怎麼又扯到高天漠身上了,以後咱們家誰也不準再提他。」
阿紫縮縮脖子,又給她爹挾了塊點心,算是答應了,自己又扔了塊蜜三刀放在嘴里。
高天漠的行蹤那麼詭密,瞞過文武百官,卻沒有瞞她。
他果真沒有騙自己。
可是他去北地做什麼了呢?還有墨子寒,他就在京城呢,她還能見到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