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猜我剛才在街上遇到誰了?」
縣衙采辦的食材難免會有公主不喜歡吃的,小丫鬟薺菜跟著秀才鏢局的人到酒樓里訂飯菜,回到客棧里,看到公主正在廊下看花,她連忙湊過來。
一旁的荔枝和櫻桃狠狠瞪她一眼,罵道︰「不懂事的東西,滾一邊去。」
薺菜撅著小嘴,委屈地看著阿紫,心里懼怕兩個大丫鬟,可又不想走。
阿紫卻不以為然,薺菜年紀小,冒冒失失也不算大事,她問道︰「你遇到誰了?」
薺菜見阿紫問她,忙道︰「就是馬姑娘啊,脾氣特別好的那位馬姑娘。」
阿紫知道她說的是誰了,就是和她一樣,愛穿紫色衣裳的那個,在六月鎮時,墨子寒大發慈悲讓她到客棧里的那個。
「她要去京城,和咱們走的是一條路,在這里遇到也正常。荔枝,拿些酥酪糖賞給薺菜。」
荔枝白了薺菜一眼,回屋拿了酥酪糖遞給薺菜,薺菜捧著糖歡天喜地的走了。
「公主,這丫頭年紀小不懂事,胡亂,您別放在心上。」
阿紫要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荔枝為何這樣說。
那天墨子寒破天荒當了一回好心人,于是,嘿嘿,阿紫沒當回事,她的四個近身丫鬟全都義憤填膺。
薺菜說她遇到馬姑娘,荔枝和櫻桃首先想到的就是公主心里定是酸溜溜不好受。
她們也真是高估阿紫了,阿紫一點酸的感覺都沒有。
她就是硌應!
就好像你明明不吃臭豆腐。可第一天吃飯時這盤臭豆腐就擺在你面前,你說你硌應吧,這還沒完。隔了兩天這臭豆腐又擺在你面前了,又隔幾天又來了,然後你剛剛慶幸今天沒有,別人告訴你,臭豆腐又買來了,準備明天再給你擺出來!
我就不信你不硌應!
這種硌應和墨子寒無關,完全是阿紫自己的直覺。
她回屋里繼續做針線。這兩日她正給墨子寒縫一件披風。披風快要縫好了,她等著墨子寒回來時再給他。
狸花蛇又開始在竹筒里鬧騰,顯然又想出來玩了。這次離開五夷。阿紫帶了十幾條蛇,別的蛇全都乖乖的,只有狸花蛇最淘氣,每天溜上三五次不罷休。
「現在不行。外面那麼多人。你會嚇到人的,等到回了王府,整個園子讓你折騰。」
公主娘娘和毒物對丫鬟們來說也不是稀罕事,她們的小公主從小就養這些,別人養貓養狗當寵物,公主養的是蛇蟲鼠蟻外帶癩蛤蟆。
繡完最後一片竹葉,阿紫剪斷線頭,披風終于縫好了。阿紫看著披風上的幾竿竹子。忽然想起什麼,對谷雨道︰「馬姑娘繡的帕子您還帶著嗎?」。
谷雨撇嘴︰「奴婢早就不用了。」
墨大人對公主原本就不太熱絡。公主剃頭挑子一頭熱就夠可憐了,又插進來個馬姑娘,身為忠僕,谷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條帕子鉸了。
「去給我找一條。」阿紫說道。
谷雨不明白公主這又是哪一出,該不會恨馬姑娘入骨,也想拿帕子解氣,用剪子鉸了吧。
馬凌波給丫鬟們的帕子幾乎人手一條,沒一會兒,谷雨就找回來三條,讓公主鉸個痛快。
這三條帕子,一條繡的喜鵲報春,一條是彩蝶迎風,還有一條卻就是幾竿翠竹。
阿紫拿起那條翠竹的帕子和自己繡的披風放在一起,仔細端詳。初時還覺得自己繡得很好,可和這條帕子一比,高低立見分曉。
阿紫拿著這兩樣繡品在那里看來看去,在幾個丫鬟眼里,那就是公主正在傷心呢,放份拿自己和小三做比較。
「公主,您別和她比,您是金枝玉葉,她頂多是個繡娘。」
阿紫嫌棄地看她們一眼,本宮能像你們想的那麼眼嗎,真是的。
「你們都會繡花,可你們會這樣繡竹葉嗎?」。
四個丫鬟聞言全都湊過來,這竹葉初看也沒有什麼,再仔細看,卻有光線的分別,見光的一側摻了銀絲,看上去像是有光亮。
再看公主繡的,竟然也是這樣!
先不說兩人的繡功誰高誰低,可這竹葉的繡法卻是一樣的!
「你們告訴我,我的刺繡功夫究竟是誰教的?」阿紫問道。
谷雨是從小跟著阿紫的,這幾個人里數她在王府最早了。
「王妃不太會做針線,但給公主請過師傅,不過大多時候,公主都是跟著府里的繡娘學的。」
「我那時候也這樣繡竹葉嗎?」。
谷雨使勁在想,可她也想不起來了,那個時候她也只是個小孩。
失憶的人不解釋,阿紫快要郁悶死了。
倒是荔枝問阿紫︰「公主啊,您想想,最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這樣的竹葉,所以您才這樣繡呢?」
是啊,或許不是打小時學的呢。
阿紫再想,可還是想不起來,她嘆口氣,算了,不去想了。
「墨大人就是隨口那麼一說,沒別的意思,你們不要亂猜,他那人沒有那麼多花心思,你們錯怪他了。」
幾個丫鬟誰也沒,暗地里都在吐舌頭,墨大人滿臉冰渣子,也不知怎的就把公主迷住了,難道冷若冰霜都是假的?
當然不是假的,只是阿紫被他冷著冷著就冷出熱度來了,這個也同樣不解釋,阿紫自己也說不清。
果真不能背後說人,一說人就來了。
阿紫睡到半夜,就被狸花蛇給吵起來了,那家伙又在那里嘶嘶嘶報警。
床頭留著一盞小燈,那人就坐在燈下離她一尺遠的距離。他不敢靠近,狸花蛇和他有仇。
阿紫睜開眼楮,就看到他了。她嚶嚀一聲從被窩里蹦出來。鑽進他的懷里。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阿紫問道,她又聞到那熟悉的幽香,這才發現他已經換上了飛魚服,幽香是從他的袍袖間傳出來的,他戴上了那串檀木珠子。
除了沒戴銀面具,他已變回了高天漠。
「我不放心你。」他只說了五個字,把這十日來所有的風雨兼程全都瞞下了。
阿紫把小手探進他的衣袖。模索著那串珠子︰「我送你的荷包呢?」
他指指胸口︰「在這里。」
飛魚衛自是不能在腰間掛個荷包,他把荷包藏在懷里貼身放著。
阿紫把小臉貼在他的胸前,輕聲說︰「這里現在很安全。我不會有事的。」
「嗯,我知道,可我還是不放心你。」
他當然知道這里安全,但他還是想要快點看到她。即使兩人避諱著不。但只要知道她在他身邊,他就會心安。
她也是。
「我給你縫了一件披風,等你做墨子寒時再穿。」
阿紫說著,就想下去拿披風,高天漠一把拉住她,拉過錦被把她包起來,只留小臉在外面。這里雖是南方,但秋夜里也有幾分寒涼。
阿紫把額頭在他的下巴上蹭來蹭去。下巴很粗糙,還有一層胡渣子。扎得阿紫嘻嘻直笑,笑得傻傻的。
「其他人呢?」她問的是飛魚衛。
「我已經安排好了,明日我們便起程,我已派人在前面安排,有我在,你不會有事,放心。」
然後兩個人便又沒有話了,這麼多天沒見面,兩人也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就是想這麼坐著,離得很近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就這樣坐了好一會兒,高天漠在她耳邊輕聲說︰「我要走了,你睡吧。」
阿紫扯著他的衣角,近乎撒嬌︰「我們再坐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是啊,明天她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想要看他一眼,都要偷偷模模。
高天漠已經站起身,但被阿紫扯著衣角,堅硬的心終是有些不忍,這次他是挨著床邊坐下,距離狸花蛇很近,狸花蛇沖他示威,他假裝沒看到。
「蠱毒又發作過嗎?」。如果不是擔心,阿紫是不想在這麼美好的時候提起這個不愉快的話題的。
高天漠搖搖頭,他是真的沒有發作過,但如果發作,他也不會告訴阿紫。
也許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與其那樣,還不如讓這個小東西一直快快樂樂,不再為他擔憂。
「柳大叔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所以我想回到京城就和父王母妃說出咱們的事。」
「不行!」高天漠回答得斬釘截鐵,「我說過,如果到時我不死,我自會去求聖上賜婚,你急什麼。」
好吧,說來說去還是她急著嫁人,阿紫扁扁嘴,怪委屈的。
你只說你不死時去求婚,萬一你死了呢,你這不是坑我嗎?你一個人就佔了兩個名額,然後兩個都死了,我怎麼辦?
阿紫怨毒地看著他,那眼神真的像個巫女。
連高天漠都懷疑她已經記起巫女咒了,你看那不就是在施咒語放大招啊。
「我不會死,為了你也不會。」
明知他在說謊,可阿紫還是笑了,她從床上坐起來,把臉蛋湊,她很想很想像戲本子上寫的那樣,讓他親親她
她不信高天漠不懂!
可高天漠紋絲不動,只說了兩個字︰「躺下!」
阿紫躺下了,拉過被子蒙住頭,索吻不遂也是件挺丟臉的事,她是女孩子來著。
等她好不容易才撩起被子一角,想看看高天漠的表情時,才發現屋里又只有她一個人了,高天漠已經走了
次日清晨,他們便啟程了。高天漠催馬走在前面,錦衣銀面,如同一個煞星,就連一向輕松自在的柳青也感到了一股煞氣。
傳說中的飛魚衛大統領,果然是讓人渾身不自在。
阿紫沒有留在馬車里,她換了男裝,和柳青走在一起。
柳青輕聲問她︰「小韻兒,你的墨大人沒有回來。」
阿紫沖他做個鬼臉,小聲說道︰「我已經不喜歡他了,換人了。」
果然是小孩子,說換就換,也不知她換的是誰。
柳青強忍著笑,沒有,小韻兒真好玩。
阿紫在身後說的話都讓高天漠听到了,他沒回頭,這個小東西該好好調|教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大大咧咧。
終于不用在馬車里了,阿紫這會兒可開心呢,猶其是還能跟在高天漠身後,旁邊又有柳青這個帥大叔陪著,阿紫有種農奴翻身做主人的趕腳。
話說公主娘娘何時做農奴了?
公主娘娘終于可以東張西望,看天看地看花看樹看美男,雖然美男只給她一個後腦勺,可她還能看柳大叔啊,柳大叔也挺好看的,還有幾分像她爹呢。
總之,阿紫挺開心的。
說真的,這姑娘在江湖上混了兩年,心已經很野了,又去了五夷走一圈兒,你讓她像那些千金貴女一樣,留在馬車里繡花做針線,是真的有些難為她。
既然找到爹娘了,也知道自己是誰了,阿紫現在整日想的就是和墨子寒去北地與李濟匯合,找藥找藥再找藥。
只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高天漠抽的什麼風,忽然讓她從馬車里出來換男裝騎大馬了。
她是不笨的,她也不過就新鮮了一會兒,就想到這件事的不可思議。
于是在半路打尖的時候,她舌忝著小臉湊到高天漠身邊︰「大統領,你是不是找人冒充我了?」
高天漠看她一眼,小東西只有十四歲,哪來的這麼多心眼,果真是皇家的孩子從娘胎里就在學著算計人,這麼個小孩子,就能想到成年人想不到的事情。
阿紫不小了,明年就要及笄了,和高天漠好了之後,阿紫一直以成年人的標準要求自己來著,她若是知道高天漠還在把她當成小孩子,她一定會給氣死。
「嗯。」
「還有另一隊公主的護送隊伍?」阿紫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
「出了那麼大的事,公主早如驚弓之鳥,這個時候大隊人馬只是做掩護,真正的公主已經精裝簡行往京城去了。」
尼瑪,你真壞,壞死了。
她忽然又明白了一件事,問道︰「這件事是你早就計劃好的,你一直在想著給我找個替身。」
高天漠沒,沉默就是默認。
「我說你怎麼那樣好心,冒著被人誤會你偷吃的風險,讓馬姑娘到客棧里來,你想讓她給我做替身。」
一一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