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老爺得到暗示,忙道︰「大嫂說的是。從前已經是我們失禮,如今怎麼也要住滿了一個月才是。」他又柔聲勸沈四太太︰「一個月很快就了,是不是,君怡?」
沈四太太冷淡地抿了一下唇,沒有出聲。
她不做聲,便是不反對了。
沈四老爺立即高興了,道︰「大嫂,就這麼決定了!我們住滿一個月再走!」
「你那邊沈家的宅子未免太小了些。」陳二太太開口笑道︰「擠了你兄長一家那麼多口,已經夠擠的了。你們不,只怕他們正拍手慶賀呢。」
她笑容明艷,說出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是故意為之,還是口無遮攔,听起來別別扭扭的,讓人難堪。
沈四老爺尷尬而笑,留意了一下沈四太太的神色,不禁在暗處搓了一下手,解釋道︰「那處宅子是沈氏的祖產……因而無論沈家誰上京,都是要住進去的。倒不是非要擠在一處。再者,春闈尚未放榜,若是我這個不中,的確是要留下來苦讀……若是僥幸高中,我們的打算是,求了岳父大人謀外放的。到時候人都不在京里了,也就沒有擁擠一說。」
陳老爺子高坐主位,聞言「嗯」了一聲,道︰「沈氏從前也是大族,先人也是官至宰輔的。從前動亂時候要保存己身,如今大慶立國已經五十余載,文治武功,已呈盛世之相。」
他看向沈端榕,緩聲道︰「榕哥聰慧。于讀書一道很有靈氣。你們身為長輩的,當為後輩鋪路才是。謀外放,鍛煉兩年也好。只是不能忽略了孩子的課業。」
「岳父教訓的是。」沈四老爺低著頭,有些羞愧。
他雖然也有教導兒女,但沈柔凝是姑娘家,他其實並不知道該怎麼教,也不知道姑娘家除了女紅之外,必須要學些什麼,所以之前都是放任沈柔凝去找沈大太太,以為沈大太太會教她;而對于沈端榕。他的確要重視許多。也知道聰慧,但一直都覺得榕哥還小,也就是隨便教一教,讓榕哥跟著沈柔凝啟蒙識字。並沒有親自管教起來。
在陳家的這幾日。陳老爺子身為一部尚書。無論政事如何繁忙,卻總會抽出時間親自給幾個孩子上課,連許多重要的應酬的推掉了……本來只有陳厚琪一人佔用他寶貴的時間。如今卻又多了他的一雙兒女,累的老爺子總是忙碌到很晚才歇下。
這種情形,讓沈四老爺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父親。」陳大太太遲疑半晌,才開口道︰「凝兒和榕哥如此懂事听話,我們都舍不得的緊。若是姑爺將來放了外任,您看能不能將兩個孩子留在京里?外面不知是何種情形,京里卻是穩定安全的。」
她似乎暗示了些什麼。
陳老爺子聞言有了沉吟。
雙親健在,哪有孩子長年養在別人家的?哪怕那是外祖家,也不怎麼妥當!沈四老爺連忙道︰「大嫂,多謝您好意!只是,兩個孩子到底年紀小了些,給您和岳父添麻煩就不好了!」
「我說姑爺,你這是慌張做什麼?」陳二太太捏著帕子,揚聲責怪道︰「弄得像是嫂子強留他們兩個,故意讓你們骨肉分離似的!」
她覺得自己的話很有道理,難得可以嗆幾句,就轉了頭,又對陳大太太道︰「大嫂您也是!這麼小的兩個孩子,您稀罕,人家當爹當媽只會更稀罕!您這麼一說,不是要同人家父母親搶人麼?這可不應該!」
「父母親再不好,身為兒女的也舍不離了半步!」
一邊指責陳大太太逼人骨肉分離;一邊又暗指沈四夫妻父母當的不盡責。恩,她說這話的時候看的是沈四太太,這指責多半就是沖著她的了。
不過是半天的時間,沈柔凝就已經很明顯地感受到了,從前這位二舅母與母親之間的關系,肯定不怎麼對路。
而這位二舅母,無論是衣著打扮,還是行走做派,尤其是在沈四太太在的時候,都是高高抬著頭,打量沈四太太的目光中充滿了掩飾不住的審視之意,而後似乎覺得沈四太太如今的境遇從任何一個方面說都不如她,于是又生出了許多竊喜來,笑起來的時候,真真是意氣風發,容光四射。
陳大太太被抓了這麼個話柄,一時間臉色有些難看,又怕沈家四口人順著陳二太太的話生出誤會來,再開口就有些遲疑,只是一臉的歉意,道︰「我並非是這個意思。」
「行了。」陳老爺子開口道︰「兩個孩子的確小了點兒,跟著到外地見識一番也好。」他看向沈四太太,語重心長地道︰「君怡,他們兩個,是你的骨肉血脈……不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做一個好母親,教導好他們。」
沈四太太抬眼望了望陳老爺子,嘴角動了動,卻又垂下雙目,並未開口。
陳老爺子嘆息一聲,揮揮手,道︰「都下去吧。」
「明兒周氏你領著他們去拜會一下二房三房的長輩。」
「那妹妹幾時進宮去拜見貴嬪娘娘?」陳二太太立即問道︰「總得提前給娘娘遞個話。」
沈柔凝听到「貴嬪娘娘」這幾字,立即看向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低垂著雙目,身子似乎顫動一下,卻又仿佛是她看花了眼弄錯了。
「宮規森嚴,就不用給她添麻煩了。」陳老爺子沉著臉,緩聲道。
陳二太太還要再說,卻感受到了老爺子嚴厲的目光,撇了撇嘴,終究沒敢再多話。
……
陳老太爺陳澤復一共三人,早在幾人父母仙去的時候已經分家,平日里都是各過各的日子,只有大年三十祭祀的時候,才會聚在一起。也正因為早就分家了,親戚之間走動起來,反而格外親熱一些。
這一次沈四太太領著一家人回娘家,其他二房人肯定要探望一番的。老爺子也早就發了話,讓他們盡量都,一起開個家宴,親近一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