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雲飄,給半圓的月亮蒙上了一層輕紗。
沈四老爺站在假山邊上,望月輕嘆。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想法,就是要對不起那個雲九,不能替他找回公道。他有些正義感,但卻不是那種為了公平正義可以拋頭顱撒熱血的。他有妻子兒女,只願意日子過得順心隨意,並不想挑戰太高難道的東西。比如說,將六賢莊掀翻,對上廖氏。
岳州知府廖大人雖只是廖氏的旁支……但整個廖氏,能出一個知府,就是有大話語權的人,廖氏舍不得放棄這麼一個人。甚至,這個廖知府,再將來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或者說,他扶持一個六賢莊,這麼多年不知道攬了多少錢財……這些錢財,難道真的是都裝進了他自己的腰包?京城的伯爵府拿了多少?又有多少,是供給了宮里,為兩位殿下將來準備的?
沈四老爺真的不願意冒險。
但雲九又是自己女兒沈柔凝先踫上的,沈柔凝第一時間就來找他打听消息,顯然是更偏向于同情雲九。
那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
據說還是雲家的獨子。若是他沒了,雲家就斷了血脈了。
而且,他也是有才華之人。
在沈四老爺看來,一個人,無論是哪個行業,只要站在了頂尖高處,那就是一個有才華的人。
再加之,沈柔凝最近一直再研究染料,對這個行業有真本事的人才十分尊敬和看重。
沈四老爺是個父親。他心里上同樣不想讓沈柔凝失望。
所以,現在,與其說他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個案件,倒不如說他不知道該如何與沈柔凝解釋。另外更讓他擔心的是,他從前是絕不將公務說給沈四太太听的,尤其是他在處理公務上不得不進行的不那麼正大光明的妥協忍讓……但這一次被沈柔凝撞見了……萬一沈柔凝說給了沈四太太听呢?
沈四太太會不會鄙夷他?
一想到會被沈四太太瞧不起……沈四老爺不禁心膽兒一顫,無比愁苦起來。
「父親。」沈柔凝等了許久也沒听到沈四老爺給她解釋,反而在那里哀愁不已,她有些無奈,只能主動給沈四老爺點兒建議︰「阿凝覺得。那位廖大人應該也不會想要將事情弄大。畢竟您身後有外公在。幾萬兩銀子的利益雖然動人,但若是為此讓廖氏的名聲蒙塵,想來廖家也是不願意的。」
「為了兩位殿下的前途,廖氏肯定不願意與賭坊公開有所關聯。」
廖家如今是勛貴。但底子里卻是清貴文人出身。講究的就是一張面皮。不然。也不會弄什麼廖氏族學和廖氏女學。誠然,廖氏族學水平有限,但作為唯一一所半公開的女學。廖氏女學還有十分成功的。
這樣的廖氏,怎麼會願意被人說成是開賭坊撈銀子的。
沈四老爺靠著陳公。只要他因六賢莊與廖氏撕破臉吃了虧,以陳公的為人,肯定會借此機會向廖氏發難。掀翻廖氏是不能的,但讓廖氏狠狠難受一下,卻是肯定可以的。
「阿凝想著,這天下的公義是管不完的。」沈柔凝十分冷靜,緩緩說道︰「那個雲九的父親,也是主動去的賭場。」
這樣說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既然六賢莊要圖謀雲九,就是賭場的局做不成,也會有其他的局,總有做成的時候。
「而且,雲九殺了三個人,背負了三條人命。」
「阿凝想著,這樁案子,不如就這樣了結……」沈柔凝一邊沉思,一邊道︰「父親可以將這樁事情定義那死掉的三人謀財害命,而那雲九殺人一是為父報仇一是不得不做的防衛……將整個事情套在那三人身上,將他們與六賢莊剝開來對待處理。」
「這樣,相信知府大人會贊成您的處理方式的。」沈柔凝肯定地道。
那位廖知府到底是什麼人她沒有了解過。但一個廖氏旁支子弟,能取得廖家的支持,一步一步做上四品知府,想來絕不會是個蠢人。沈四老爺給他留了面子,他一定會感激接受。
沈四老爺被沈柔凝說得眼楮亮起來。他在衙門里的時候,就有了點兒想法,但卻沒有沈柔凝說的這麼清晰明白。更讓他欣慰的是,他的女兒小小年紀就十分理智,不曾感情用事。
「若是那個雲九真的于染料一道十分精通,待案子結束,父親請她教你。」這也是對雲九的保護。沈四老爺欣慰說完,又叮囑沈柔凝道︰「談案子死人的,太晦氣了。阿凝,你別同你娘說這個。」
「恩,我不說。」沈柔凝了解地笑了笑,退開一步,道︰「那爹爹,您快吧。難得回來這麼晚,娘心中怕是要嘀咕的。」
沈四老爺老臉一紅,本想責罵沈柔凝幾句,但轉念一想又擺擺手,往正院去了。到了正院,只有正堂屋檐下還掛著一盞燈,里屋卻是漆黑一片。
顯然,沈四太太已經睡了。
沈四老爺輕手輕腳地梳洗完畢,也不點燈,模黑進了內室,借著一點月光隱約看見沈四太太側向里面平靜地躺著,他站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上了床,躺了下去。
……
將來的春日本來就有繁花盛景的美麗,慶隆七年的春日更是尤甚。
一時間,所有賣衣服首飾的鋪子都生意爆滿,甚至那幾家頂尖的鋪子所接下的單子都忙不,每每有人進門,掌櫃和伙計們也不是如平常般高興,只能不斷地苦著臉點頭哈腰說著「對不住」的話。
沒法子,京城權貴多如走狗,哪家沒有女兒、孫女、外孫女的。
如今慶隆帝才過而立之年,正是春秋鼎盛執掌天下的最好時候,內宮又有那麼多的空位置,誰都覺著自己家的女兒是有機會佔一個的。就算是那容貌不突出,也會想,男人喜歡,沒有個定數,誰知道皇上見多了牡丹,就不會喜歡清新的小野花呢?
在滿京城的躁動熱鬧之中,唯一門庭冷落的,就要屬鄧家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