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想確實有話想跟金珠說,金珠也有話想跟黎想說。
她來到這個異世,雖說有楊金珠的記憶,可是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她找不到可以幫助她的人,更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相對來說,黎想還算是金珠比較信任的人,要不然她也不敢把自己的存單托付給他。
叮囑金楊幾句,金珠把單車給了黎想,再從金楊手里接過背簍抱著,跟著黎想走向了村後的盤山道。
「阿想哥,我家的事情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只是,我爸找的那個女人她,她……」金珠突然不知該怎麼跟黎想說下去,她還是一個小姑娘啊,那些粗俗的話她實在是說不出來。
「她怎麼了?她不讓你念書了?」黎想情急之下,騰出一只手一下抓住了金珠的肩膀,大概意識到自己的表現有些太急切了,黎想又把手縮了回去,臉卻悄悄地紅了。
「不是。」
「不是就好。」黎想暗自松了口氣。
只要金珠能接著念書,其他的對他來說都不是大事。
「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麼?」黎想問。
「沒什麼,算了,我們今天去我小姑家吧。」金珠也是忽然想到,黎想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她就算是說了那些話,他能想到什麼好主意?只不過多一個人擔心罷了。
「金珠,你說吧,說不定我能幫到你呢。都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有什麼事。你都可以說出來,就算我不能幫到你,可我願意陪你一起分擔。」黎想站住了。很認真地看著金珠的眼楮說。
金珠在他的注視下臉有些紅了,雖說上輩子她跟康王拜了堂,可她跟康王一共也才只見過三次面,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哪里經歷過這些?
想到康王,金珠的眼里閃過一絲哀傷,也不知他能不能托生到一戶好人家。真正的兄友弟恭,沒有陰謀沒有算計。
「金珠,你怎麼了。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黎想見金珠的眼里突然含淚了,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再一次抓住了金珠的肩膀。
「沒,阿想哥。不關你的事。我是在想。我爸找的那個女人听說婦德不太好,我想還是去找我小姑來勸勸我爸。」
「婦德不太好?」黎想雖然能听懂這句話的意思,可是總覺得有點怪怪的,這不是一句古語嗎?現代社會誰還這麼?
可是沒等他細思,金珠把孫家提的三個條件說了出來,也包括孫家後面說的二選一。
「你爸怎麼想的?」
「他不想把我們送走,想跟我要錢,可我不想給他這錢。」
金珠猜出了楊大山的心思。只不過她沒有給他機會把話說出來。
「這半年你們沒有靠他過得也不錯,依我說。你還不如跟你爸攤牌,你們不用他養,他也別打你們的主意,你們各過各的,反正你爸現在心里也只有那個女人。」
黎想默算了一下,金珠手里有三萬來塊錢,每年她還能掙幾千塊錢,這筆錢至少能撐到金珠念大一,那個時候他就大學畢業了,肯定能找到工作,到時由他來供金珠念大學,由他來幫著金珠一起養大金楊幾個,這樣的話,金珠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可他是我們的父親。」金珠骨子里還是一個古人,她可以跟楊大山動心眼留後路,可讓她說拋棄這個父親,她做不到。
雖說她跟楊大山沒有什麼感情,可金楊三個呢?
「父親?」黎想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他從沒有過父親,知道沒有父親意味著什麼,也吃夠了沒有父親的苦。
「阿想哥,對不起。」金珠看到黎想臉上的哀傷,也想到了黎想的身世。
「沒事,金珠,我們這算不算是同病相憐?」黎想自嘲了一下。
其實也算不上同病相憐,金珠好歹還有個父親,這個父親雖然不堪,可關鍵時候沒想過拋棄他們,可他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更別說享受父親的關愛了。
「阿想哥,畫畫好學嗎?」。金珠換了一個話題。
「我沒有系統地學過,老師只說我有點天分,說實在的,我並沒有想走藝術這條路,太難了,憑我的成績,我一樣可以考一個好大學。」
黎想再三思考過了,也跟老師探討過這個問題,純粹的藝術很難出名,不出名的話他就沒法養活自己,連自己都養不活就更別養外婆和金珠一家了,所以黎想的願望是考一個一流的好大學,學建築設計,然後把藝術當成自己的第二職業,等將來不用為錢發愁之後再去拜一個名師深造。
金珠不知道他想這麼遠,但是她也知道,在古代,一個畫家和書法家沒有經年的積累很難有點造詣。
「阿想哥,你要是缺錢的話,你把我那兩萬多塊錢先拿去用吧。」金珠知道黎想的心願應該還是畫畫。
「不用,我能掙到自己的學費。」
雖然拒絕了金珠,但是黎想的眼角眉梢都是笑,這是不是說,金珠沒有把他當成外人?
金珠見黎想一臉歡喜地拒絕了自己,也意識到對方可能是誤解了自己,可是這種話,越描只怕會越黑。
兩人有了一段短暫的沉默,好在很快到了田家寨,黎想帶著金珠直接騎到了楊小蘭家門口。
再說金楊三個剛上家門口的台階,就看見周水仙拎著幾斤掛面從她家走出來,看到金楊瞪著她,周水仙沒好氣地說︰「看什麼看,我跟你爸說了,明天就把你和金柳送你外婆家去。」
「送走?送哪里去?」金楊一下蒙了,也顧不得幾斤面條了。忙沖了進去。
「爸,婆說的是不是真的?」
「金楊啊,你跟爸說實話。你們手里還有多少錢?」楊大山正發愁金珠不好對付,想著找機會從金楊這打開突破口呢。
「錢?」一提到錢金楊清醒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金楊啊,爸也是沒辦法,要想不把你們兩個送走,我只有把那兩萬塊錢的聘金湊齊,爸也是為難。實在不想把你們幾個分開。」楊大山把孫家出的難題說了一遍。
金柳一听要把她送走,還沒等金楊,就先嚇得哭了起來。「二姐,我要跟大姐,我不要跟大姐分開,我不要去外婆家。我不要媽媽。嗚嗚……」
「你的意思是只要給你錢,你就不會把我和金柳送走?」金楊問。
如果能拿錢換來他們姐弟四個的相守,金楊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給錢,雖然她最喜歡錢,可是留在金珠身邊,他們總有機會把這錢掙回來,如果被送走了,到了李家。那她這輩子才是真的完了,李家那麼多孩子。誰會管她誰會供她去念書?
「那當然。」
「那你要多少?」金楊倒是還有一絲清醒,沒有直接把家底報出來。
「二萬。」
楊大山算了一下,他也不能只給孫家兩萬塊聘金就完事,還得置辦幾桌酒席,還得給小燕買幾樣首飾和衣服,家里的床也得換一張新的吧?他作為一個男人,手里也不能沒有一分錢吧?
至于金珠幾個,他算好了,家里糧食不缺,還有這四十多只雞鴨鵝,明年一年的費用應該是夠了。
再有,等明年小燕進門了,他們兩個一起出去打工,年底掙了錢,那個時候他就緩過來了,不說多,怎麼也能給金珠幾個留幾千塊錢過日子吧?
「兩萬塊?爸,你不是……」
金楊的話沒說完,金牛扯了扯她的手,「二姐,大姐說了,她不會把你們送走的。」
金楊拍了拍自己的頭,是啊,她怎麼把金珠忘了,金珠答應過他們的,一定會好好守著他們長大,一定會把他們三個都送進大學的。
她還是等等看金珠怎麼說吧。
「爸,這錢在大姐手里,我也不清楚有多少,你要錢跟她說去。」金楊說完,帶著金柳和金牛上了樓。
「金楊,爸不多要,給爸一萬塊錢就行。」楊大山在後面又喊了一句。
金楊沒搭理他,帶著金柳和金牛去寫寒假作業了。
金珠回家時,楊大山正在後面開墾菜地,說是家里養了這些雞鴨鵝,多種點菜還是能省點糧食。
當然,他這麼做的目的一半是想討好金珠,另一半自然就是愧疚了。
金珠也沒管他,自己回屋去做晚飯,金楊把方才的事情學了一遍。
「你放心,大姐答應你們的事情一定做到,我們四個肯定不會分開。」金珠先給金楊金柳吃了一味定心丸。
奇怪的是,這天晚上楊大山並沒有問金珠要錢,金珠自然也沒去追問楊大山心里究竟是怎麼想的。
第二天,金楊和金柳剛出門,金牛也趕著鴨子和鵝走了,金珠則泡了點糯米打算去碾坊碾成粉做點餈粑過年吃,這時,楊小紅兩口子和楊大力兩口子陪著周水仙來了,不多一會,楊小蘭和田長順兩口子也來了。
金珠知道他們要商量事情,把他們讓進屋之後自己端著糯米走了。
這次他們都是來勸楊大山放棄孫小燕的,用楊大力的話說,只要楊大山在外面好好打幾年工,還怕找不到女人?東莞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女工。
可問題是,楊大山根本不听勸。
「大哥,那孫小燕的名聲真的不怎麼好,她以前是嫁到我們寨子里的,不會生孩子不說,還又懶又饞,這樣的女人進門,你還指著她照顧金珠幾個,我看是金珠幾個伺候她還差不多。」楊小蘭苦口婆心地說。
「可不,我跟她那個二嫂劉麗娟特別熟,她那些事我剛才也對你說了,大哥,你可不能糊涂啊。」楊小紅說。
「你們都別勸了,我再說一遍,我就要她。」楊大山很堅定地說。
他的條件哪里好找對象?要不然李小蓮走了三年他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如今好容易踫上一個可心的,他不想錯過。
眾人見勸不動他,便問他做何打算。
得知他打算問金珠要錢給孫家送去,周水仙先炸廟了,這錢送出去了,孩子又送不出去,她兒子的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楊小蘭倒是不贊成把孩子送走,幾個孩子本來已經夠可憐了,有爹有媽跟沒爹沒媽也沒什麼區別?
幸好老天還算開眼,有金珠這麼一個懂事的大姐,帶著幾個弟弟把日子過起來了。
「大哥,我說句話,金珠手里有幾個錢也不容易,你就別打她的主意了,說句不好听的話,將來的事情只怕你自己都不能做主,那幾個孩子你就給他們留條活路吧。你手里有多少錢就拿那些錢辦事,你也別一味地听孫家的。」楊小蘭說。
「就是,一個二婚的,名聲又這麼臭,也就你拿她當個寶,給一萬塊錢就不錯了。」楊小紅說。
「給什麼給,要我說,一萬塊錢都不給,什麼爛貨。」周水仙一听兒子掏錢就覺得一股火在亂竄,這女人還沒進門呢,她就從兒子手里要不到好處了,這要進門了,就更沒她什麼事了。
「行了,你們都別說了,我不管她以前怎麼樣,以後她就是你們的大嫂,我不許你們這樣說她。」楊大山動氣了。
眾人見楊大山動了氣,這話還怎麼說下去?反正以後的日子是楊大山在過,不是他們在過,于是紛紛起身離去。
金珠端著一盆糯米粉進家時便看見楊大山一個人黑著臉坐在桌子上。
「金珠,你給爸拿一萬塊錢,剩下的你自己留著,我答應你不把金楊和金柳送走。」楊大山粗聲粗氣地說道。
一大早就受了一肚子的氣,他哪里還有好心情?再說了,金珠是他的女兒,他這個做父親的跟女兒要點錢還不是天經地義的?
「爸,我問你,以後你們兩個打算一年給我們多少撫養費?」金珠跟楊大山談起了條件。
「撫養費?」
「爸,我們要過日子,過日子哪里不要錢?再說了,我們幾個都說了,將來都要去念大學,你是我們的爸,這錢不問你要問誰要?」
「還要念大學?」楊大山提高了聲音。
「爸,你要是不能做小燕姨的主,你就把小燕姨喊來,我們面對面地說清楚,對了,還有村委會的人,我把村委會的人喊來作證。」
經過了這麼多事,金珠明白了一個道理,家丑外揚雖然不好,但是有時候就得把家丑揚出去才能整治這些不稱職的家長,比如說周水仙,現在又輪到楊大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