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神秘而又古老的寨落出來,金珠一行也結束了這次的雲省之旅,踏上了回程。
這一趟出門走了半個多月,金珠也著實有些惦記家里,听說金柳已經進入了這次選秀的十六強,現在被導師圈禁起來正在進行魔鬼式訓練,身邊也沒有人陪著,金珠有些放心不下。
還有,金牛過幾天要去日本參加圍棋比賽,她得回家指點指點他。
還有,她的第二部小說實體書出版了,張曉潔看過之後說也有意向拍成電視劇,金珠還得去跟她談合約。
此外,黎想劇組的戲份基本完工,兩天後就可以回家,說是還有半個多月的空檔,想帶金珠去歐洲轉一圈,算是正式度一個蜜月。
因著這好幾件事,金珠也有點歸心似箭了。
誰知一進門,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家事便被金楊和金牛拉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幾番,然後紅著眼圈說她又是瘦了又是黑了的,肯定吃了不少苦。
「姐夫要知道了準得心疼壞了。」金牛嘟著嘴說道。
「這個關系倒不大,養些日子就回來了,我就是怕大姐又被那些野蠻人搶走了,那姐夫可就真的沒地方哭去,誰讓他什麼都慣著你。」金楊咬著牙惡狠狠地說。
金珠一進那個村便沒有手機信號,想聯系也聯系不上,他們在家只能是干著急,那段時間別提有多煎熬了。
「對啊,大姐,你明知道會被搶走,為什麼還得送上門去?」金牛也表示不理解。
「這次人多,不怕搶啊。對了,上次應該是我搞錯了,他們不是想搶親,這次我們去他們很熱情,留我們在寨子里住了好幾天呢。」金珠解釋說。
這件事,她確實問過阿娟,阿娟說這個寨子里幾乎沒有外族人,連她這個外族人想嫁進來都費了這麼大的勁,哪里會去搶外族女人做妻子?
至于金珠那次遇襲,應該就是那幾個人見潘曉瑋和金楊拿手機或iPad對著他們拍照了,當時是黃昏時分,用了閃光燈,這些人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以為是什麼新式武器,便想把金珠幾個帶進村子里讓族老們處置。
當然,這只是金珠的猜測,因為她並沒有遇到那幾個人,也沒有機會向他們求證,而阿娟也表示沒有听說過這件事。
金珠是進家的第二天上午從微信的朋友圈看見康馨發的圖片才知道唐紫妍到底還是提前一個月剖月復生了一個兒子,從照片里看,孩子眉目清秀,不算胖,但看起來很健康。
金珠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給康馨打了個電話,說是孩子提前剖月復出來是醫生的建議,怕保胎時間長了對胎兒有損傷。
得知孩子確實健康金珠便放下了這件事,雖然她對他們夫妻之間的爭吵為什麼會提到她有點點的好奇,可她卻不打算去求證。
有的事情知道了未必就比不知道強,該糊涂的時候還是糊涂些好。
可惜,還有一個詞叫事與願違。
比如說此時,金珠正和金玉在超市里選購食材,打算回家做一頓豐盛的晚餐歡迎黎想,卻發現購物車的前面突然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康總,您也到這里來買東西?」金珠暗自嘆口氣,該來的想躲也躲不掉。
「放下你的東西,出去,我有話問你。」康學熙冷著臉說道。
由于康學熙的氣場太強,金珠見周圍已經有人開始圍觀他們,略一思索,便放下了購物車,囑咐金玉幾句,在康學熙的前面出了超市。
在超市門口,金珠正琢磨該去哪里找一個既安靜又安全的說話地方時,康學熙卻拽著她的手進了他的汽車。
「康總?」金珠掙扎了一下,怎麼說她也是黎想的妻子,這麼被別的男人牽著手算什麼?
「車里說話方便些。」康學熙倒是很快放開了她。
誰知待兩人都坐好後,康學熙卻不吱聲了。
金珠偷偷瞄了一眼他,只見他正抿著嘴,眉頭微微皺著,左手很隨意地放在方向盤上,右手放在了膝蓋上,似在思索什麼。
再看看他身上齊整的黑色衣服和白色襯衣,金珠猜想他應該是從單位直接過來的,再細看一下,發現他的臉上竟然有細細密密的汗珠。
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這麼急切地跑來找她?
聯想到這件事能把唐紫妍氣得早產,金珠忽然閃過一陣不好的預感。
「康總,您的兒子……」
「閉嘴。」
金珠真的閉嘴了。
這一次輪到康學熙來打量金珠了。
金珠今天出來得匆忙,直接把頭發梳成馬尾擰了幾圈然後卷起來盤在頭頂,這樣涼快,也是很多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常見的梳頭方式;素顏,能清楚地看到臉上細細的金黃色絨毛,可惜有點黑,應該就是這次出門曬的;身上穿的是一件西瓜紅的連衣裙,五分袖,過膝。
這副打扮很一般,除了面龐清秀,看不出別的什麼異樣來。
異樣?
康學熙的眼楮落在了金珠的兩手上,她的左手拿著一個寶石藍的手工繡花手袋,也是放在膝蓋上,右手微微握拳,泄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突然,康學熙伸手抽走了金珠的手袋,前後翻看起來。
這手袋其實不是金珠做的,是她去年教那幾個繡娘做的,圖案是蝙蝠和祥雲,當時金珠覺得做得還不錯,便要了一個留著自己用。
主要是她覺得夏天出門太熱不願背包可又想裝點錢和鑰匙,拎著一個這樣的手袋很方便。
可她做夢也沒想到,康學熙居然會在超市里堵她,不對,應該是他派了什麼人在監視她,看到她出門便追過來的。
可他怎麼會突然對她的手袋感興趣了?難道是想通過這個手袋來判斷金珠是不是他的同行?
不是同行,他說過,他在找一個故人。
可他不是已經否決金珠了嗎?好好的怎麼又翻出了這件事?
不要緊,不要怕,這樣的圖案歷朝歷代都很相似,他一個大男人應該看不出什麼來的。
金珠在心里默念,自己給自己打氣。
「這是你做的?」
「不是。」
確實也不是她做的。
「我听說你會刺繡的。」康學熙似乎不滿金珠的回答。
「我是會刺繡,可這真不是我做的,是我從老家帶來的,我們老家那邊有很多這種刺繡鋪子。」
「你認得這是什麼圖案?」
「認得,蝙蝠和祥雲,古代人都喜歡用這個,說是寓意比較好,因此我才買了來。」
康學熙听了又沉默起來,他知道那邊的確有很多手工刺繡賣,只是他從不大留心這些罷了,而他之所以記得這麼真完全是因為他見過金珠送給李老爺子的那幅刺繡圖。
可問題是,他一向是個粗心的人,從不大在這些上面留心的,所以也記不清金珠送的那幅刺繡上繡的是什麼,也記不清他上一世身上戴的荷包是什麼圖案。
見他不語,金珠心里也打起了鼓,她在仔細回憶,這種圖案的荷包是不是很常見?
「我問你,你是憑什麼判斷那個山窪里的部落是契丹人的後裔?」康學熙見金珠明顯走神了,立刻追問道。
「這個啊。」金珠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件事。
「我一開始並沒有認定他們是契丹人的後裔,我只是憑他們的髡發判斷他們是北方某個民族的後裔,一開始以為是蒙古人或者是女真人的後裔,可听別人說,蒙古人的圖騰不是狼,我就好奇了,想著左右也到了雲省,便想去看看他們到底是哪個民族,結果看到他們的茶杯底部有契丹字,我們從書上和遼代出土文物展覽館上不止一次見過契丹文字,康馨當時也認出了是契丹文字,當然,最後他們也承認了自己是契丹人的後裔。」
這個理由很充分,學歷史的有幾個沒有見過契丹、西夏文字的?可以不認識,但一定見過。
「契丹文字?契丹文字。」康學熙念叨了兩遍,再次沉默了幾秒鐘,忽地又看向了金珠,「我問你,歷史公園的那些市井圖是不是你畫的?」
「是。」金珠略一猶豫,承認了。
因為她知道康學熙見過她的畫作,她沒法否認,再則,她本就是一個歷史系的學生,畫幾幅某個朝代的市井圖算不得什麼出格的事情。
「都設計完了?」
金珠點點頭,她畫的市井圖只是簡圖,主要是把這個朝代的發型、服飾畫出來,整體效果圖則是黎想和他公司的事情,最後的建築設計圖也是根據效果圖來定的,金珠的簡圖不過是一個發型服飾方面的參考。
就在金珠仔細回想自己那些市井圖里有沒有什麼差錯時,康學熙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我問你,你一貫用金葉子做書簽嗎?」。
「呃?」這思維也太跳躍了吧?
「康總說笑了,我們這種人以前連金葉子都沒有見過,哪里會這麼奢侈用來做書簽?」金珠心里忽悠了一下,似乎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那你為什麼告訴紫妍這些金葉子做書簽最好的?」
「這可不是沒有的事情,金葉子我給唐老師的新婚賀禮,她不肯收,我才給她找了一個做書簽的借口。我原本想買金條的,嫌金條俗氣笨重,金葉子輕薄精致,堪配唐老師的雅致。」金珠忍著性子解釋了幾句。
「金珠,我最後再問你一遍,我希望如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用金葉子做書簽,是不是喜歡唐代雷氏家族做的琴?是不是喜歡讀地方異志之類的書籍?」
「康總,我再說一遍,我不懂古琴,我連雷氏家族是做什麼的都不清楚,哪里談得上喜歡?還有,我看書很雜的,小的時候窮,逮著什麼書就看,有的看就不錯了,哪里還有的挑?」金珠連一秒鐘的思考和猶豫都沒有便否認了。
這會的她完全是憑著自己的本能回答了康學熙的話,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是誰?
他究竟是誰?
不,我不能想,最起碼這會絕不能去想,他正等著抓自己的破綻呢。
「康總,您還有別的事情嗎?要是沒有的話我去超市了,我家,我家小妹妹還在超市等著我呢。」金珠本想把黎想抬出來,可又怕這個時候提黎想反而會激怒他。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你撒謊了,這個後果你是承受不起的,我相信你明白我問的是什麼意思,你還有需要改的嗎?」。
「我不太懂你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我也沒什麼需要改的。」金珠說完下了車。
康學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一腳油門,車子嗖的一下便離金珠十米遠了。
康學熙一走,金珠很快裝作如常地進了超市,也沒心思再挑別的,直接推著剛才的購物車去了款台,然後領著金玉把東西推回了家,進了家門之後,金珠這才像是被抽了精氣神似的,一下癱倒在沙發上。
現在,她可以好好想想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想的,答案就在她心里,只是她不敢正視。
康學熙是康王?
這怎麼可能呢?
他不明明來自是宋之後嗎?
難道是自己的判斷失誤了?
閉上眼楮,金珠把他和康學熙認識的經過從頭到尾細細回憶起來。
在她救康馨之前,她和康學熙見過三次面,康學熙都沒有正眼看過她。
變化是從那天晚上在北塘古鎮救康馨之後,那次康學熙依舊沒有留意到她,抱了康馨就要離開,是听到李睿鐘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才停下了腳步,彼時,他說了一句話,「你就是楊金珠?」
金珠清清楚楚地記得,他問的是「楊金珠」而不是「金珠」,這說明,他根本就沒有認出她來,甚至沒有懷疑過她。
以他的脾氣和本事,但凡他有點疑慮,他早就該把金珠的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的。
不對,他肯定是查過了,所以才會對「楊金珠」這個名字敏感吧?要不然的話,他那麼高高在上的人,怎麼會一听這個名字便看向了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