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博援剛從都檢察院回來就听說了烏家去舒家退親,理由就是自家慫恿著外甥女逼迫繼母,當下就怒了,帶著一群僕從小廝往俞蕁思過的祠堂而去,不想本該在俞家列祖列宗牌位前靜跪思過的俞蕁竟然打了個地鋪在睡覺,俞博援更怒,一疊聲的喊,「給我把那個孽子捆起來,打!」
這陣仗僕從們都見多了,有條不紊的找來了繩子刑凳,訓練有素的將俞蕁綁了上去,俞蕁這才醒了,奮力掙扎,「爹,我這幾天都在睡覺,什麼壞事也沒干,你又打我干什麼?」
俞博援被他氣的心口發悶,「孽子!你還敢說,不是你和曲家那小子到文昌侯府胡鬧,你表妹又豈會傳出那樣的名聲,被烏家退了親?」
俞蕁听說舒莫辭被烏家退了親也是一愣,「怎麼可能?明明是舒家貪圖姑姑的嫁妝,怎麼會怪到表妹身上?」
俞博援恨鐵不成鋼,「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遇事要三思而行三思而行,好心也能辦壞事,後宅之事又豈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能理的清的,愣頭愣腦的跑去打抱不平,打出什麼好處來了?」
俞蕁心虛了,勉強撐著氣勢道,「烏家那小白臉,不嫁就不嫁,也嫁不出什麼好處來」。
俞博援氣的拿過僕從手中的藤條狠狠抽到他背上,「還敢說昏話!被人以那樣的名聲退婚,以後你表妹還能尋到什麼好人家?你這是誤了她一輩子!」
俞蕁被抽的滋啦啦叫,嚷道,「尋不到好人家,我娶她!俞家總不會比烏家差吧?」
俞博援又是一藤條抽了,「你娶?就你這廢物模樣也不怕辱沒了你表妹!我今天就打死你,省得你到處禍害無辜之人!」
平日僕從動手那都是做做樣子,俞蕁也就做做樣子的嚎一嚎,可俞博援卻是真下了狠勁的,俞蕁疼的遍身冷汗,也不敢渾說了,只一個勁的哀嚎,暗中祈求能有個機靈去通風報信,不管是祖父、母親還是大伯母來一個就好……
可惜俞五爺的祖父、母親和大伯母都沒有听到俞五爺內心的哀嚎,半個人影都不見,俞蕁慢慢絕了望,也不叫了,只咬牙承受。
等俞博援終于出了心中那口惡氣才恍然發覺自家早就沒了聲息,生怕把他給打壞了,忙低頭查看,卻見自家牙關緊咬滿頭是汗,精神頭去還不錯,俞博援松了口氣,看來這小子雖然混,但至少夠種也耐打。
俞五爺不知道自家老爹終于了自己的閃光點,疼的幾近虛月兌,見他不打了,松了口氣,癱軟在刑凳上。
俞博援正要再訓幾句,一個雪青色直裰的少年帶著幾個小廝到了跟前,正是曲少徵,曲少徵早就見怪不怪,恭恭敬敬給俞博援行禮。
最初俞蕁跟曲少徵混在一起,俞博援想當然的以為是自家帶壞了鎮國將軍府這根唯一的讀書苗子,不想後來竟這根將軍府的讀書苗子竟然一肚子壞水,跟唯恐天下不亂的俞蕁混在一起只能用四個字形容,叫狼狽為奸!因此很是不待見他。
曲少徵杏眼一溜就將場中的情況猜了個七七八八,也不求情,只笑道,「今兒我在街上听了個趣聞,伯父也听听吧?」
俞博援勉強哼了一聲,曲少徵聲情並茂的將舒莫辭怎的退了烏家的婚說了一遍,俞博援目瞪口呆,俞蕁卻雙眼放光,拍手振奮道,「果然是我俞蕁的表妹,有志氣!」
俞五爺因為太過激動,不小心牽動了傷口,頓時又是一陣哀嚎,俞博援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向曲少徵,「此事當真?」
「自然是真的,大街小巷都傳遍了,想是舒家不忿,特意讓僕婦將話傳出來的,听說文昌侯還要參烏尚書一本,烏尚書如今正押著烏背信在文昌侯府門口跪著呢」。
俞博援猶疑,「這般,莫辭定然會染上口舌厲害的名頭,只怕以後找夫家更難了」。
「怕什麼?我不嫌她口舌厲害,真找不到,我娶就是了!」
俞博援沒忍住,又是一鞭子抽了,「再敢滿嘴噴糞,壞你表妹名聲,我抽死你!」
「壞了我娶就是!」
俞博援真怒了,冷冷盯著他,「俞蕁,你給我記好了,你表妹絕不會嫁回俞家,你以後也不許再去找她,她過的好不好都與你無關,再敢陽奉陰違,我就送你去國子監讀書!」
俞蕁見自家老爹來真的了,不敢再說,諾諾應聲,卻在俞博援走後小聲抱怨道,「行微,你說爹和祖父他們到底怎麼回事,明明很疼表妹的,為什麼就是這也不許那也不行的?」
曲少徵嘴角彎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誰知道,他們總不會害你,你听著就是,對了,你挨了這頓打,禁足該解了吧?春闈馬上要放榜了,我們去湊湊熱鬧?」
俞蕁這才想起身上的傷,齜牙咧嘴的叫了起來,「你們都是死的?還不快去叫大夫!」
夕陽殘照透過窗紗射進明亮的大殿中,鎏金瑞獸獸口中裊裊吐出濃郁的龍涎香,埋頭伏案的人忽地直起身子啪地將奏折扔到地上,「文昌侯府是越來越不濟了,兒女親事也敢往奏折里寫!」
「皇上息怒!」
皇帝見跪了一地的奴才更是煩躁,「都滾出去,叫連玉來伺候!」
小太監們諾諾應聲,輕手輕腳的出了御書房,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掌印大太監連玉才不緊不慢到了跟前,「奴才見過皇上」。
皇帝冷哼,連太監抬起頭,露出一張笑意盈盈的臉,看著那笑臉,皇帝的心情無端好了不少,罵道,「又出了什麼好事,讓你笑成這個樣子?」
「奴才今兒听說了一件趣事,皇上要不要听听?」
皇帝靠上椅背閉上眼楮,連太監上前替他揉著太陽穴,笑吟吟將烏在舒家踫壁的事說了一遍,末了意猶未盡道,「皇上您不知道,烏烏眼雞的綽號如今只怕全長安的人都知道了,烏尚書押著烏去文昌侯府賠罪,文昌侯府將人攔在了大門外,一群小兒追著馬車叫烏眼雞」。
「你個促狹的,人家的笑話你倒是瞧的歡」。
「皇上見諒,奴才就是愛看個笑話,只想不到俞國公府的嫡小姐是個鋸嘴葫蘆的高傲性子,竟生了個這般伶牙俐齒的女兒」。
皇帝默了默,「跟烏家訂親的是俞國公的外孫女?」
「可不是,那潑辣模樣倒是像足俞家人,文昌侯府可養不出那樣的好女兒」。
皇帝揮揮手,連太監後退幾步,皇帝伸手揉了揉松快不少的太陽穴,「傳旨,烏以傳貶回原職,以儆天下背信棄義之人」。
「是」。
連太監躬身退下,皇帝忽又開口,「烏以傳次子這次也在這次春闈之中?」
「是」。
「等幾日瞧瞧,上了榜就革了」。
「是」。
連太監退出了御書房,皇帝偏頭去看西墮的太陽,微微眯起眼,「來人,擺駕樂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