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莫辭第二天起床時眼下一片烏黑,苗媽媽嚇了一跳,「姑娘一夜沒睡?」
「叫梅絡進來服侍我洗漱」。
苗媽媽覺得舒莫辭近來的性子越發模不透了,不敢再說,退了出去,舒莫辭走到舒月池床邊掀起簾子探了探他額頭,輕輕吐了口氣,「但願你莫要負我——」
舒月池睡的香甜,舒莫辭自嘲笑了笑,「即便你要負我,我也要去,負我的人太多,不差你一個——」
「姑娘?」
舒莫辭直起腰,「我一會去給母親和老請安,你留下來照看八弟,他醒了就命人熬藥,用過早膳後再喝藥」。
梅絡服侍著舒莫辭洗漱用了早膳又回了碧紗櫥里,見舒月池還在熟睡,取出針線做了起來。
春暉閣中手最巧的是竹絡,只是竹絡憊懶,反倒是梅絡女紅最好,這些日子正趕著給舒莫辭做件貼身的小衣,做著做著就忘記了時間,直到一陣吵嚷聲傳來才驀地驚醒,正要呵斥,卻見流蘇一步跨了進來,嚷道,「梅絡,姑娘暈倒了!」
梅絡心頭一跳,起身去鋪床,果然不一會就見辛媽媽背著舒莫辭進來了,忙迎上去將舒莫辭安頓好,焦聲問道,「媽媽,大姑娘怎麼了?」
「大姑娘去求老將八爺養在春暉閣,老不允,大姑娘跪在榮安堂門口不起來,身子受不住暈了,快去準備熱水,大夫一會就來」。
與大夫同來的還有老和大,剛踏進門就听到梅絡驚喜的呼聲,「大姑娘,您醒了!」
老臉色更青,果然見大夫來了裝不下去就「及時」的醒了,只跪了小半個時辰就暈了,這一暈還真是暈的及時,不但不用再跪了,還將不慈的帽子套到了自己頭上,只怕一會還要有說辭!
鄭大夫留了藥方,又叮囑了好生保養,告辭走了,老正要開口,那邊舒莫辭已掙扎著下了床又要往下跪,哭道,「求老慈悲,八弟生母卑微,被人作踐至此,老于心何忍?求老慈悲!」
這回老倒是沒什麼私心,跟苗媽媽一樣擔心舒莫辭將舒月池養死了,有損閨譽,到時候嫁不出去損的是侯府的臉面,此時被舒莫辭一激,憤恨下正要一口應了看她以後怎麼收場,舒棣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母親,莫辭怎麼樣了?」
老深吸一口氣,勉強平息下怒氣,嗔道,「你也管管你的女兒,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帶著幼弟像什麼樣子?」
舒棣頓住腳步,「母親教訓的是,池哥兒也有九歲了,搬到外院就是」。
鐘氏自然不願舒月池搬到外院,忙反對道,「池哥兒身子不好,紫姨娘精心照管,尚出了這樣的事,搬到外院豈不是更糟?」
舒莫辭立即聲援,「母親說的是,小八就算要搬到外院也得等兩年大些了,能鎮得住那起子黑心的奴才才行」。
舒棣沉默,鐘氏笑道,「大姑娘也大了,倒是知道憐惜弱弟了,俗話說長姐如母,也不算違了規矩,侯爺您就成全大姑娘一片慈愛之心罷?」
「搬去外院,」舒棣丟下一句就要走。
舒莫辭忙提高聲音,「父親要小八搬去外院,莫辭不敢違背,只是小八如今有傷在身,還望父親能準了小八在春暉閣養好傷再搬」。
舒棣嗯了一聲,轉身走了,鐘氏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恨恨盯向舒莫辭,舒莫辭燦爛一笑,「多謝母親替莫辭和小八求情,小八長大後定然會記得母親的恩德的」。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鐘氏听著卻怎麼听怎麼別扭,「你好好養著罷,別讓老擔心」。
幾人又客氣了幾句,老和鐘氏告辭,舒莫辭低頭無聲綻開一個冷笑,再抬頭又恢復了平日冷淡的模樣,「梅絡,八爺怎麼樣了?吃了藥沒有?」
「八爺一直沒醒」。
剛才吵成那樣,是頭豬也該醒了,不過他既不想醒就隨他,舒莫辭想了想,「將西廂的房間收拾出來,讓八弟搬,你挑兩個小丫鬟帶著和苗媽媽一並伺候,一刻不得馬虎!」
梅絡恭聲應下。
「你親自去一趟薔薇園,將八弟的東西都搬,需要添置的列個單子給我,我躺一會,你叫醒八弟,讓他吃了藥再睡」。
舒莫辭也猜到了老和舒棣不會將舒月池送進春暉閣,讓他搬到外院是最好的選擇,因此睡的頗為香甜,一覺睡醒已是正午,問了舒月池還沒有用午膳,便命在舒月池那擺飯,梳洗過後慢慢往舒月池所在西廂偏廳而去。
舒月池已經在等著了,穿著件半舊的圓領袍子,袍子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越發顯得他瘦弱不堪,舒莫辭眉頭就皺了起來,梅絡忙道,「姑娘,已請了繡娘來量了八爺的尺寸,就能趕制出新衣」。
舒莫辭點頭,見舒月池拘謹站在那里也不吭聲,柔聲道,「小八,老已許了你在春暉閣養傷,傷好後就搬去外院,我們是姐弟,不要拘束,缺什麼喜歡什麼都來跟我說」。
舒月池吶吶點頭,舒莫辭示意他坐下,「開飯吧」。
姐弟倆沉默吃了飯,舒莫辭在西廂轉了一圈,辛媽媽辦事很妥當,房間布置的很合宜,舒莫辭又命闢出一間書房來,看著他吃了藥這才回轉。
舒月池的傷不算重,吃了三天藥也就差不多好了,只淤青傷口卻不是那麼容易好的,舒莫辭不想他那麼快搬到外院,就當做他沒好,依舊將他留在春暉閣,姐弟倆平日並不多見,只午飯、晚飯在一塊用,舒莫辭或去書房看他描紅讀書,偶爾指點幾句,日子倒也輕松。
不幾日舒棣為舒莫辭請的師父來了,舒莫辭一一拜見,行了拜師禮,日子就繁忙起來,不過午飯、晚飯舒莫辭卻雷打不動的在春暉閣陪舒月池用,只不指點舒月池的時間改在了晚上,舒月池還是不太開口,卻明顯能看到他在舒莫辭面前越來越放松,舒莫辭則依舊是平日冷淡略帶清傲的模樣,日久見人心,她對他好,他早晚會知道,至于他會如何,她只能慢慢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