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舒府,舒棠便將遇到文二太太之事仔細跟老說了一遍,老半晌方嘆道,「那丫頭倒是個硬氣的」。
舒棠試探開口,「娘,我看辭姐兒是個好的,又像著先大嫂,日後容貌差不了,倒說不定是有造化的,娘你——」
老打斷她,「這事不用你管」。
舒棠咽下嘴邊的話,說起了家常,春暉閣中,舒莫辭將在街上淘的小東西揀了分好,正要派人送給府里的姐妹,辛媽媽上了樓,朝舒莫辭使了個眼色,舒莫辭示意纓絡和流蘇下去。
辛媽媽壓低聲音,「姑娘和八爺今兒出門後只有梅絡和蘭絡出了春暉閣,梅絡去了大廚房,呆了有一刻鐘,要了一把艾草,說是身上癢,要煮水洗一洗,回來時精神很不好好像哭過,老奴問了一句,她答說是害怕身上有什麼病癥,蘭絡則是去了薔薇園尋了自己的同鄉、三姨娘屋里的珍兒閑話,回來後到處炫耀說珍兒送了她一對銀垂絲墜子,姑娘吩咐的老奴都做好了,沒有驚動任何人,全听姑娘吩咐」。
舒莫辭冷聲道,「先盯著,不要打草驚蛇,喚竹絡上來」。
竹絡因著那對銀墜子心情很好,神采飛揚的問舒莫辭有什麼吩咐,舒莫辭指指炕幾上的東西,「一份份包起來,送到各位妹妹屋里,到八爺屋里叫上梅絡一起」。
送禮品到各個房里,或多或少都會收到些賞錢,蘭絡得了這麼個美差,更是高興,快手快腳的包好東西,拿著下樓去找梅絡不提。
晚飯舒莫辭和舒月池還是一起用的,飯後舒莫辭沒有像往常一般歇半個時辰再去檢查舒月池的功課,而是隨著舒月池一起去了他書房,兩刻鐘後,纓絡低聲道,「姑娘,燕窩粥熬好了,是直接端到這里?」
這些日子,舒莫辭和舒月池都保持了飯後兩刻鐘後喝燕窩粥的習慣,听了道,「端,我與小八一起用」。
不一會,梅絡和纓絡各自端了個銀托盤進了書房,托盆中是一模一樣的白底描金錢花瓷盅,纓絡不動聲色朝舒莫辭點了點頭,揭開瓷盅蓋子,「姑娘請用」。
舒莫辭及本就淡漠的臉色越發冷淡,略偏了偏頭看向舒月池的瓷盅,「怎的小八的粥比我的稀,小廚房的人還敢不盡心?」
纓絡笑道,「姑娘為長,自然是先給姑娘盛,要略稠些,不是廚房的人不盡心的」。
舒莫辭哼了一聲,「罷了,將我的換給小八,他正是長身子的時候」。
纓絡依言將兩盅燕窩粥換了,舒莫辭舀起一勺吹了吹,往唇邊送去,不動聲色觀察梅絡的表情,梅絡一貫的低眉順眼站在舒月池身後,雙唇神經質的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舒莫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將粥送進口中,默默數到三見梅絡還是沒動靜,才張口將粥吐了出來,嘴角弧度越發冰冷,她給過她機會,既然她不領情,就別怪她心狠了!
「姑娘!」纓絡忙拿了茶水給舒莫辭漱口,「姑娘怎麼了?」
「味道不大對」。
梅絡剛松下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她不希望對她有恩的舒莫辭吃下那碗粥,可剛剛的情況若是她出聲,她活不了不說還要連累家人,不想舒莫辭自己吐了出來,本以為沒事了,舒莫辭竟說是味道不對,因著八爺臉色越來越好,鐘氏以為她沒盡心,今天硬是逼著她加大了分量,難道竟被大姑娘嘗了出來?
梅絡背後起了一身冷汗,身子微微顫抖起來,如果被大姑娘——
纓絡聞了聞,「味道沒有不對啊,想是姑娘今日勞累了,又在外面吃了些不干淨的,敗了胃口,並不是燕窩味道不對」。
舒莫辭點頭,「也是,梅絡,這碗燕窩就賞你了」。
舒莫辭飯量小,常有剩下飯菜賞給丫鬟婆子的,只今日隨口一句話卻讓梅絡瞬間變了臉色,吭吭哧哧道,「姑娘見諒,奴婢最近身子不爽,吃不了這樣的好東西」。
「你吃不了?那我和小八就吃的了了?來人!」
辛媽媽和流蘇應聲而入,舒莫辭面如寒霜,「給我灌下去!」
梅絡這才知道事發,撲通跪了下去砰砰磕著頭,「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舒莫辭只冷冷看著不發一言,舒月池站了起來,不知所措看向舒莫辭,「——」
舒莫辭撫慰笑了笑,「別怕,看著就好」。
舒月池又坐了下去,小身子繃的緊緊的,卻竭力保持著鎮定,辛媽媽罵道,「姑娘對你的恩德不用我說,你竟做出這樣黑心肝的事,還有臉求姑娘饒命!」
一小會的功夫,梅絡光潔的額頭已經磕出血來,哭道,「姑娘,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奴婢一家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大用奴婢的家人拿捏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啊!」
辛媽媽將一個粗糙的木頭盒子扔到梅絡面前,盒子蓋摔開了里面一根血淋淋的東西彈了出來,竟是一根斷指,梅絡啊了一聲,幾乎暈了,不敢置信的盯著那只斷指,那根斷指上的銀戒指是她娘戴了一輩子的,她記得清清楚楚——
舒莫辭冷冷看著她,「你不是說大用你家人逼迫你麼?現在我也用你的家人逼迫你,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