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涵溫柔穩重,又兼聰穎貌美,這幾年倒也借著鄧修奕搭上了不少關系,靖王妃和宛陽郡主雖然一直對她淡淡的,燕側妃和孟玄珂卻很喜歡她,左長史家的幾個姑娘也與她交好,經過那一段插曲,雖然幾位都各自思量,小姑娘們卻沒感覺到異樣,孟玄珂還小,左長史家的幾個姑娘跟大多嫡出的姑娘一樣,沒將庶弟放在心上,後來的各位小姐更是對下毒的事毫不知曉,舒月涵依舊與前幾年一般,在眾貴婦小姐中混的如魚得水,一直到士子們回皇宮赴瓊林宴,人群漸漸散盡,才志滿意得的和舒棠回了舒府,等回舒府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去榮安堂給老請安,老沒見,只遣了個丫鬟讓她先休息,舒月涵便又往榮樂堂而去。
不想剛到榮樂堂院門便看見舒月渺吵吵嚷嚷的和守門的婆子說著什麼,舒月涵臉色沉了下來,九妹是越來越不懂事了,和()守門的婆子吵鬧,說出去就算是有理也會被別人低看一眼,看來是要真的要教教她規矩了。
舒月渺眼尖,也看見了她,蝴蝶一般飛奔,「三姐,這個老奴才不讓我進去看母親!」
舒月渺跟著楊氏一起回府,也就比舒月涵早了一步,老也沒讓她進榮安堂,到榮樂堂卻被守門婆子攔住了去路,舒月涵不是舒月渺,一眼就看出守門的婆子眼生的很,肯定不是榮樂堂的人,上前福了福問道,「敢問這位媽媽,為什麼不讓九妹進去看望母親?」
婆子大刺刺還了一禮,「三姑娘,這可不是你們姑娘家能管的事,侯爺禁了的足,任何人不得探視,三姑娘還是領著九姑娘回院子吧」。
舒月渺跳了起來,「你胡說!爹怎麼會禁娘的足!」
鐘氏給舒月池下毒的事,舒月涵也知道,她沒將一個病病歪歪的庶弟放在心上,卻對能讓舒莫辭一輩子嫁不出去很有興趣,今天听了信只是可惜了一番,卻沒覺得有多大問題,不過是個庶子,又沒出事,老定然不會重罰,頂多也就打殺兩個跑腿的奴才頂罪,想不到娘竟然被禁足了,而且還是父親下的令!
舒月涵想起上次畫聖遺作的事,不動聲色塞了個荷包,因為今天去靖王府的彩棚,她準備了好些個這樣的荷包,就是為了打賞人的,自然也比平日在府中打賞的豐厚,那婆子掂了掂,語氣好了很多,「三姑娘,老奴也是听令行事,今兒侯爺發了狠,將榮樂堂的丫鬟婆子全部發賣了出去,一個沒留,老奴是從祠堂灑掃處臨時調的,嘖嘖,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
舒月涵听的眼前一陣陣發黑,榮樂堂的丫鬟婆子全部發賣了?父親發賣的可不止是一群奴才,而是她娘的左膀右臂還有臉面,往後誰還會將她娘放在心上,還有誰會替她娘辦事?
「娘親那現在是誰在伺候?」
「是老奴的老姐妹,原來也是做灑掃的」。
舒月涵看著那婆子諂媚貪婪的老臉,恨不得給她一個耳光,卻不得不憋著氣又拿出一個荷包,「還望媽媽行個方便,將這個荷包帶給另一位媽媽,娘這里就指望兩位媽媽了」。
婆子高高興興收下荷包,怪不得人人擠破了頭要往姑娘們的院子擠,這一會子的打賞都能抵她兩個月工錢了!
舒月涵正要走,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兩個丫鬟裊裊婷婷而來,那婦人穿著梅紅色纏枝花的刻絲褙子,下著刺繡折技小葵花金帶紅裙,頭上插著一對赤金累絲垂紅寶石步搖,容色明艷顧盼生情,正是紫姨娘。
舒月涵印象中這位紫姨娘雖頗有顏色,但打扮一直素淨寡淡,從來沒這麼顯眼耀眼過,如今這般大搖大擺的自然是來者不善,當下牽起舒月渺的手全神戒備。
紫姨娘不緊不慢靠近盈盈給舒月涵、舒月渺行了一禮,「見過三姑娘、九姑娘」。
舒月涵淡淡嗯了一聲,舒月渺卻是重重哼了一聲別過臉去,紫姨娘滿臉是笑,「奴婢怕大廚房的人怠慢,特意去大廚房取了飯菜來奉給,這麼巧兩位姑娘也在」。
「我們正準備走了」。
舒月涵說著牽著舒月渺就走,紫姨娘身後提著食盒的丫鬟憤憤開口,「姨娘——」
紫姨娘打斷她,「這兩位姑娘恐怕還不知情,也是可憐」。
紫姨娘說著揮揮手,示意丫鬟將食盒遞給婆子,順著原路慢慢往回走,嘴角的笑容越發明媚起來。
舒月涵帶著舒月渺又去了榮安堂,老卻還是不肯見她們,只讓她們歇著,舒月涵又拿出荷包,不想守門的丫鬟根本不敢收,連銀子都不敢收,越發證明事情嚴重了,舒月涵又往外書房而去,不想舒棣根本不在家,舒月涵這才真的慌了,遣了人去鐘府報信,又往春暉閣而去。
舒莫辭回了春暉閣後被苗媽媽勸著上床躺著了,卻根本睡不著,外書房中舒棣說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耳邊回放,這樣的話任誰也能听出其中的深情厚意,加上當時老的神色,舒莫辭能肯定父親沒有說假話,那樣的話不會是假話,父親那樣的人也不會說那樣的假話,可是,為什麼從小到大,父親對自己那般冷漠,別說共享天倫,連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一如老,只不過他眼中是極致的冷漠木然,而老則是厭惡憎恨——
舒莫辭想起前世跟父親僅有的幾次交往,第一次是與上次一樣給她請了師父,問她想學詩還是女紅,第二次是在她與程正則定親之前,父親將她叫進書房仔細跟她說了這門親事的好處,又保證日後一定會盡力幫程正則往上,最後一次則是她大婚前一晚,父親到了春暉閣隔著屏風對她說,「莫辭,即便嫁出去,你也還是文昌侯府的女兒,別委屈自己」。
別的父親在女兒出嫁前都會叮囑女兒端莊賢惠不可丟了自家的臉面,而她的父親卻只擔心她委屈了自己,之前,父親不早不晚的在烏家退親之後就給自己尋來了名師,定然是怕自己無有解月兌郁結于心,而師父那樣的人又豈是尋常能尋來的,父親一個沒落侯爺也不知費了怎樣的心思才請得師父出山,而程正則,不提他後來的狼心狗肺,剛成親那幾年他對自己是極好的,府里的姐妹誰不一邊嘲諷她下嫁寒門又暗地羨慕她尋得良人,後來程正則果然青雲直上,更是不知羨煞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