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讓他不自覺挺直身子凝神去听——
還是什麼都沒有!
安郅不淡定了,心念微動間已經到了千金堂門口,可他還是什麼都听不見!
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安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靠近了幾步,可是依然一無所獲!
安郅覺得自己的實力受到了挑戰,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個奇蠢無比的問題,「你們小姐佩戴的禁步上的鈴鐺是不是壞了?」
他還記得他問完後,她身邊的丫鬟瞪著他的不忿目光,她一看就是大家小姐,佩戴的飾物是殘次品那才真的叫滑天下之大稽。
他仔細觀察了一番,她絕不會是身懷武功才做到這般人動而禁步不響,那就是——
那一刻他清晰的听到自己心髒跳動的「砰砰」聲,他要找的娘子終于現身了!
他其實=.==已經記不得娘親的相貌,可他記得她臨終前寧和的模樣,明明她已經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可她卻依舊是寧和優雅的,「……娘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活到替你找到媳婦的那一天,替你找到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做媳婦,行莫回頭、笑莫露齒、坐莫動膝、動莫搖裙,你父親就是這樣瞧中了我,那麼多姑娘,比我漂亮,比我尊貴,比我有才華,可你父親一眼就瞧中了我,說我走動時禁步听不到一絲兒聲響,肯定貞靜淑德,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我只愧疚自己容貌欠缺,不能替他生一個如他般俊俏的孩子,就一直想著替你找個絕代的美人,定然能生下一個如他般俊俏的孫子……」
女子的話斷斷續續,甚至顛倒不清,她清醒時永遠不會在他面前提起的事情被她如數家珍般一一道出,他以為他早已忘記,卻在看到那如靜止在舒莫辭腰間的禁步時又詭異的在他腦海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娘,你的兒媳婦,找到了——
然而此時,舒莫辭大家閨秀的不能再大家閨秀的模樣卻讓他無端煩躁,讓他在見獵心喜又將之收入囊中後第一次清晰的看到自己和他娘心目中的「大家閨秀媳婦」之間的差距,這份差距讓從來都自視甚高的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雲泥之別,他心中甚至有種將她拖下雲端,狠狠踐踏她骨子里的冷靜淡漠,和他一起陷于泥淖不得救贖的沖動……
舒莫辭感覺到身邊人氣息不穩,微微轉過頭就看見剛剛還面色溫和愉悅的安郅真神色莫測看著她,她不擅長察言觀色,更遑論揣測一個陌生人的心思,只目前的處境讓她下意識的覺得他絕對是不懷好意,舒莫辭心頭一跳,又忙穩下心神,眉頭微挑,用疑惑之色遮掩住一剎那的慌張,「你怎麼了?受傷了?」
安郅愣了愣,心中叫囂著的凶獸慢慢安靜下去,他動了動手指,卻還是沒伸出手,「就那兩個廢物侍衛也能讓我受傷?」
安郅剛開始表現的太過溫和,相貌太具有欺騙性,剛剛他抱著她在山間穿梭有意無意護著她不被山石樹枝劃傷的行為更讓她放低了警惕,舒莫辭這時候才猛然警醒無論如何,這個人是鐘竟派來對她不利的,她要盡力做些什麼降低他傷害她的可能性!
「你武功很好?」
安郅挑眉,舒莫辭又問道,「有多好?是不是書上說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十步殺一人?娘子你太小瞧為夫我了」。
饒是舒莫辭一直告誡自己一定要鎮定,听了這話也是驀地漲紅了臉,怕自己說出什麼惹怒他的話來,只好死死咬住下唇。
嫣紅的下唇微微卷進口中,不露半點瓷白的牙齒,安郅眼神一暗,若是如她般將那柔軟美好的唇咬入口中該是何等美味——
舒莫辭沒有覺察到危險,好不容易控制住怒氣,慢慢放開下唇,本就嫣紅的唇因這一咬更是嬌艷欲滴,安郅眸色更暗,喉結不自覺動了動,忽地欺身而上將舒莫辭圈入懷中,舒莫辭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安郅吹氣般在她耳邊低聲道,「乖一點,我不想傷你」。
舒莫辭白皙的耳垂瞬時充血,多年來刻入骨血的禮義廉恥讓她忘了惹怒他的後果,想也不想抽出短靴中的朝安郅刺去,安郅沒想到她竟這麼貞烈,多年習武讓他本能的避過了危險卻根本不知反應。
舒莫辭一擊不成,知道自己絕沒有第二次機會,匕首反手就朝自己臉上劃去!
安郅瞳孔猛地擴大,眼前的一切詭異的拉慢了動作,他眼睜睜看著那尖利的匕首慢慢、慢慢地往那張麗絕世的面容劃去,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連動一動小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不對,他明明可以,可以阻止的!
千鈞一發之際,安郅強大的意志力終于歸位,魔怔消除,安郅猛地抓住那銀光閃閃的匕首,因為怕失手,他抓的很緊,鋒利的匕首深深切入他手掌,血色很快彌漫上匕首銀亮的刃身,又匯聚成一條溪流,一滴一滴滴落到舒莫辭裙擺,安郅淡茶色的眸子也被這血色染的通紅,生平第一次失了冷靜,厲聲喝道,「你不是大家閨秀嗎!大家閨秀怎麼會貼身帶這種東西!」
舒莫辭憑著一股銳氣揮刀刺他,復又自傷,此時被安郅阻止,只覺渾身發軟,握著匕首的手不自覺顫抖著,匕首當啷落地,她知道她不能示弱,否則剛剛的一切都會白費,可她渾身軟的厲害,竟是連話也說不出來,只好死死盯著他,不讓他發覺自己的軟弱。
安郅眸中血色越濃,「你接了我的鐲子就是我安家的人!你就算是自盡死了也掙不來貞節牌坊,進不了《烈女傳》!」
安郅額頭青筋暴出,面色猙獰,舒莫辭甚至能感到他的怒氣與殺氣有如實質朝自己鋪天蓋地而來,讓她連呼吸都艱難,舒莫辭顫抖的更厲害,如果不是安郅撐著她身子的力道,她根本坐不穩,她竭力忍著,不想示弱,恐懼中淚水卻還是滑落眼眶,她好不容易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不想就這麼死在這個荒僻陰冷的山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