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少微中途收到曲少徵的飛鴿傳書,下山處理事情,一直到傍晚時分才又回了般若寺,這才知道舒莫辭中途還出了「暈倒」一回事,很是慚愧自己沒照顧好她,又將山下听來的消息告訴她,原來安平侯世子和鐘秀的婚事就定在了半個月後。
舒莫辭很驚訝,「怎麼這麼趕?」高門大戶娶媳婦,就算是個平妻,要走的程序也很多,怎麼會這麼快?
曲少微有些難以啟齒,「據說是安平侯世子一次醉酒說是鐘三姑娘算計自己,自己才不得已要娶鐘三姑娘做平妻,又說安郅是江南人,又怎會大老遠的到京城來擄劫姑娘,多半是鐘三姑娘在江南時就與安郅有了首尾,安郅才會一路追來,這話傳開後,鐘推官當街攔住了安平侯要個說法,安平侯理虧,狠狠訓斥了一番安平侯世子,只是流言已經傳出來了,一時根本沒辦法止住,只好將婚期提前,算是遮丑,—無—錯—小說鐘四姑娘也被送回了鐘家老家」。
舒莫辭靠在床邊,嘴角浮起一抹笑容,紅暈一絲絲爬上她蒼白的臉頰,有種詭異的艷色,「三表妹倒算是因禍得福了,不但喜得良婿,又有舅舅親自敲打安平侯府的人,出嫁後安平侯府定然不敢虧待的」。
曲少微看向她,舒莫辭嘴角的弧度已經隱去,神色平靜,雙眼如淬了水的黑曜石,清澈晶亮卻又幽深,她甚至無法判斷她此時說的是反話,還是真的覺得鐘秀得了一門好親事。
曲少微突然就有些煩躁,她永遠看不清模不透這些高門大戶里的貴女貴婦是怎麼想的,之前是她的婆婆、嬸娘、小姑,現在連她喜歡的舒莫辭也是這樣,曲少微下意識模向腰間的劍,絲滑柔軟的觸覺提醒她,曾在戰場上叱 風雲的利器上多了個平安結,寄予了她視為親妹的人對她的美好祝福,卻只會是她的拖累累贅——
曲少微握著劍柄的右手青筋暴起,抿緊的唇角和緊皺的眉頭都顯示著她正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舒莫辭發覺曲少微的異狀,正要問曲少微忽地開口,「我要去風雪城!」
她說的又快又輕,口氣卻極堅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她的決心!
舒莫辭愣住,曲少微再度開口,「我要去風雪城」。
舒莫辭輕輕笑了,「那莫辭就恭祝七此去保家衛國,沙場揚名了」。
曲少微失神,「你——」
「七好奇莫辭怎麼不阻止?」舒莫辭輕輕吐了口氣,似感嘆似嘆息,「人家都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女兒家為什麼就不行?莫辭想如懷素顏公般天下揚名,七為什麼就不能馳騁沙場威震朝堂?」
少女稚女敕的面龐上洋溢著淡淡的溫馨和冀盼,嘴角揚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幾分稚氣、幾分俏皮,更多的卻是堅定,她如她一般,一步步朝自己的夢想艱難前行,雖有艱難險阻,雖有誤解穢語,她與她都不會輕易放棄!
曲少微只覺體內氣息匯聚成一道洪流,一次又一次沖擊著心口,讓她幾乎熱淚盈眶,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終只化作一聲微啞的「舒妹妹」。
「不過七要去風雪城,還是要好生打算……」
緊閉的房門被猛地推開,接著就是急促的腳步聲和游楓無奈的叫著十三爺的聲音,游昀之緩緩睜開眼楮,又慢慢閉上,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那黑暗香甜的世界的溫暖讓他忍不住留戀。
「鳳初!」
黑暗中溫漱流一雙眼楮閃閃發光,比天外的星子還要亮幾分,讓游昀之無端就想起了那句「目灼灼似賊」。
「鳳初!」溫漱流猛地抓住游昀之手腕,「鳳初,我好歡喜!」
游昀之,「……」
好吧,大半夜的被這貨吵醒,結果這貨只是為了告訴他,他好歡喜,話說他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
「鳳初,我剛剛偷听舒妹妹和七姑女乃女乃說話,嘿嘿嘿嘿……」
游昀之,「……」
話說你偷听說話,還這麼自豪的拿出來顯擺,大半夜叫醒我,又自己在那傻笑,到底是哪根筋抽著了?
溫漱流傻笑半天,終于想起來無辜被自己吵醒的游昀之還一頭霧水,興奮道,「剛剛舒妹妹說她要做懷素、顏真卿那樣的人,閑來就讀讀詩拜拜佛,有機會就看看山賞賞水,等走不動了就找個安靜的地方安置下來,尋個聰慧的徒弟將自己所學傳承下去,嘿嘿,跟我想的一模一樣,鳳初,我好歡喜,鳳初,舒妹妹跟我想的一模一樣!」
游昀之,「……」
好吧,他已經無力吐槽了。
游楓頓時醋意勃發,人家看中的女主子,你湊什麼熱鬧,酸溜溜開口,「十三爺再歡喜也沒用,舒姑娘可不想和十三爺成親」。
溫漱流根本不理會,「鳳初你不知道,原來舒妹妹也不都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她還會跟曲七姑女乃女乃撒嬌,聲音又軟又甜,尾音還上揚,小貓兒似的!」
溫漱流捂臉,咩咩,原來舒妹妹還可以這麼可愛,他光在外面听著就萌的一臉血有木有?
潑冷水被忽視的游楓抹了把臉,提高聲音,「十三爺,舒姑娘答應要嫁進溫家了?」
搖曳的燭火下,溫漱流亮若星辰的雙眸落到游楓身上,游楓沒來由的心頭一顫,想說什麼,溫漱流已移開目光似笑非笑看向沉靜一如既往的游昀之,「鳳初好像並不為我高興」。
「你想說什麼?」
「游楓怎的知道舒妹妹不想嫁給我?」
游楓,「……」
他現在割掉自己舌頭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下人不懂事,我稍後會罰他」。
溫漱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我相交十幾年,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安插在舒妹妹身邊的人撤就好」。
游楓下意識反唇相譏,「不是主子在舒姑娘身邊安插人手,現在舒姑娘可就是安郅的娘子了」。
「舒妹妹是我溫家的人,自有溫家保護,」溫漱流說著站了起來,愜意伸了個懶腰,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在他做來愣是讓人生出一種灑月兌不羈吳下之風的感覺,「你睡吧,我了」。
游昀之沉默看著他不緊不慢出了門,目光轉向游楓,澄澈幽暗的雙眸依舊如古潭沉靜,游楓卻不自覺打了個寒噤,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奴才知錯!」
「追殺安郅,你親自去」。
想到這幾天收到的消息,游楓瘦弱的小身板抖了抖,他寧願挨一百板子,也不想去追殺那個瘋子啊,「二爺——」
「出去」。
游楓應了一聲,哭喪著臉出去了,剛踏出門口,對面溫漱流屋中便響起了一串美妙的音符,游楓瞬可愛的包子臉瞬間扭曲了,游昀之睡眠不好,他作為貼身近衛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周叢醫術高明,雖然才剛開始給游昀之治病,腿疾什麼的不可能立馬見效,但失眠卻被他幾針下去就治的差不多了,這幾天睡的很沉,但再沉也禁不住這樣的魔音穿耳啊!
抓狂的游楓恨的直撓牆,可到底也沒那個膽子去讓溫漱流暫停,只能默默祈禱周神醫的醫術出神入化到能讓自家主子可以無視一切噪音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