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莫辭安靜靠著石壁坐在一張簡陋的石床上,這是整個石屋唯一能坐的地方,她裹著一件水獺皮的大氅,這是出門前纓絡給她披上的,山間風大,小心些總是好的,想不到這件大氅卻幫了她很大的忙,她被鄧修奕推下山崖,驚恐下胡亂掙扎,卻在被樹枝劃到臉時猛地回過神來,用大氅捂住了頭臉,只後來她就被往下掉的巨大沖擊力沖的暈了,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臉上、身上被樹枝、山石劃傷了不少,身上還好一點,天氣冷,她穿的多,衣裳擋去了大多數的傷害,只很少幾處傷到了肌膚,臉上就——幸好因為鐘秀前事之鑒,她時時都將俞蕁送的舒痕玉顏膏帶在身上,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那膏藥能管用了。
舒莫辭雙腿曲起,右手撐著額頭,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覆上一片陰影,躺在她身邊的年輕男子五官深刻,鼻梁又高又挺,此時因為W@痛苦緊緊皺著眉頭,在睡夢中也顯得肅殺而凌厲,正是安郅。
片刻後,安郅濃黑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動了動,慢慢睜開眼楮,入目是靜謐麗的臉龐,唇角不似平日淡漠的微抿著,而是微微嘟起,有了幾分符合她年紀的稚氣,淡淡的珠光籠在她臉上,柔和了她過于張揚濃郁的麗色,這時候的舒莫辭顯得既溫柔又乖巧,安郅看的有些痴了,甚至沒有她臉上顯眼的傷痕——
舒莫辭睡的極淺,很快便若有所覺慢慢睜開眼楮,安郅下意識別開目光咳了咳。
舒莫辭驚喜轉眼看向他。「你醒了!」
安郅哼了一聲,舒莫辭攏了攏大氅。起身下了石床,這個山洞想來是安郅藏身的地方。被鑿成一個簡單的石室,簡單的吃用之物都有。
安郅連接三天昏迷不醒,先是高燒,好不容易溫度降下來了,又低燒不斷,舒莫辭曾試著走出去,不想洞口卻被安郅用一塊巨石擋住了,以她的力氣根本推不動,更別提出去找藥草。只好一直待在他身邊照顧,所幸安郅似乎好酒,這里存了不少酒,拿來給他去熱效果倒是不錯。
舒莫辭拿起桌上的酒壺,里面已被她換做用野果搗爛得到的汁水,這幾天安郅根本喂不進去東西,她只好想了這個法子,他倒是無意識咽了下去,幸而這幾天也沒餓死他。
舒莫辭倒了一杯遞給安郅。安郅卻不接,舒莫辭神色冷了下來,就要將杯子端,安郅忙咳了咳。「我心口疼,坐不起來」。
舒莫辭頓住腳步,她僅有的照顧人的經驗都是照顧悅兒得來的。前幾天安郅昏迷不醒,任她折騰倒有些像悅兒小時候。只重了些,舒莫辭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現在他醒了——
安郅見她沉默不語,忙又咳了咳,「真的,你從上面掉下來,我接的時候,沖擊力太大,我受了內傷,心口疼的很」。
這話舒莫辭倒是信的,她從崖上摔下來,剛開始還是清醒的,還努力想抓住什麼,過後就被那種巨大的沖擊力給沖暈,也不知道怎的被安郅救了下來,醒來後就在這山洞里,當時安郅已經昏迷了,身邊一大灘濃黑的血觸目驚心,應是受了內傷,除此之外他身上還似乎有外傷,只是已經處理過,她也不方便替他查看。
舒莫辭想到這面色微柔,四處看了看,月兌下自己的大氅卷起墊到安郅頸下,跪坐到他身邊將酒杯送到他唇邊,安郅眸中極快的滑過一絲精光,乖乖喝著。
很快,一杯果汁就被安郅喝了下去,舒莫辭又取了兩個野果,用匕首削去果皮,再切成小塊,一點一點喂他。
兩個野果喂下去後,舒莫辭蹙眉道,「那些干糧太干,也也沒有熱水,你咽著恐怕心口更疼,忍著些」。
安郅上次被一柄匕首又一柄匕首的往外抽嚇到了,哪里想到她也有這般溫柔體貼的時候,大喜之下哪還管的了干不干的問題,忙道,「沒關系,等我好些,我就出去找些柴火,打些獵物來,就不用吃這些東西了」。
舒莫辭嗯了一聲,喂他吃了兩個干饃,又喂了一杯果汁,安郅這才示意不吃了。
舒莫辭將他頸下的披風取出,依舊披上,安郅看著喉嚨一陣發緊,咽了口口水。
「再睡會」。
「你呢?」
舒莫辭拿出一本書,就著珠光看了起來,安郅好奇了,「你跳崖還帶著本書?」
「我是被人推下來的」。
安郅原先只當舒莫辭是失足掉下來的,不想她竟是被人推下來的,一愣之後眼中閃過陰狠之色,「是誰?」
「我表妹」。
好吧,他看中的娘子果然驚喜不斷啊!
「我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她的地方,她竟然恨我到大庭廣眾之下推我下來,」這次沒等安郅問,舒莫辭就說了出來,這幾天除了照顧安郅,她想的最多的就是這件事,卻怎麼也想不通。
安郅已經決定一等養好傷就去殺了舒莫辭那個表妹,面上卻不動聲色問道,「游昀之呢?你上次都被我擄出京城了,他還不派人保護你?」
舒莫辭蹙眉,「我文昌侯府與游國公府並無交情,游二爺怎會派人保護我?」
並無交情,他還大半夜的親自來救你?過後還死咬著他不放?安郅想到自己被游國公府一群人追殺,受了重傷不得已躲進這山洞中就是一陣牙癢,等他養好傷——
不過也有好處,如果不是被游昀之逼到這里,他也救不了舒莫辭,哪里能享受到剛剛的體貼溫柔,安郅嘴角揚了揚,這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對了,我已經傳信給我朋友,請他出手殺了你那個仇人的父母,相信不出三個月,消息就能傳到京城」。
舒莫辭動作一頓,慢慢扭過頭看向安郅,眼中全是不敢置信,安郅肯定點頭,舒莫辭眼中的不敢置信,慢慢轉作驚喜、狂喜,最後全部沉澱成喜出望外的感激。
安郅見她漂亮的杏眼裝的滿滿都是自己的身影,只覺一顆心漲的厲害,又輕飄的厲害,仿佛一戳就會爆炸,又仿佛一戳就會跳出嗓眼——
「謝謝,」舒莫辭鄭重開口,「以後若是有什麼忙,我能幫上的,我絕不會推辭」。
安郅只覺自己這輩子從來沒做過這麼對的事,若是往常他肯定會借機撈取好處無數,好乘機將舒莫辭拐,此時滿心的喜悅下竟語無倫次道,「不用不用,你還想殺誰,我替你去殺」。
話一落音,安郅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果然蠢也不是這麼蠢的啊!
舒莫辭也窘了,雖然她認為那些人死有余辜,多年的修養、思想到底不適應這樣的話,默了默,僵硬轉移話題,「你不宜過于勞累,睡吧」。
說錯話的安郅同學立馬閉上眼楮,再次默默抽了自己一耳光,蠢材說的就是你安郅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