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畫,七該到風雪城了吧?」
「從京城到風雪城,快馬十天就到了,七姑女乃女乃早該到了」。
舒莫辭嘆了一聲,方畫有些著急道,「姑娘,我們快吧?七姑女乃女乃說過,游二爺深不可測,紅纓對付那群官兵還行,若是踫上游二爺,只怕會被識破行藏,到時恐于姑娘閨譽有損」。
「七說過這樣的話?」
「是,」方畫老老實實答道,「七姑女乃女乃說在京城行事,第一個要避諱的就是游二爺,七姑女乃女乃走前特意囑咐奴婢讓姑娘遠著游二爺一些,姑娘還是快吧?」
舒莫辭想起那天自己為安郅求情,游昀之身上幾乎壓抑不住的殺氣,恐懼再次彌漫上心頭,「我自己,你去接應紅纓,真要踫到游二爺的人,就說你們是鎮國將軍府的人,游二爺總還要給鎮國將軍府幾分面子」。
方畫有些遲疑的看了看纓絡,將舒莫辭送上馬車才轉身走了,游昀之看著她進了馬車,神色沉靜,嘴角卻不受控制的翹起,原來自己的名頭還能起到將她嚇回府的作用!
「舒莫辭都要回家了,二哥,你要我看什麼?」
游昀之一噎,好吧,果然他家小弟的乖巧聰慧都是裝出來!
「我就在她隔壁,她怎麼能沒我!」
似乎是心有靈犀般,游 之話音未落,舒莫辭忽地掀開車簾朝他看來,兩人目光交匯的瞬間。舒莫辭似是沒有認出他來,淡然挪開目光,又猛地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看向他,嘴唇動了動,是個無聲的鳳兮。
游 之用力揮著手,好在這小子還知道點分寸,沒有大呼小叫,舒莫辭目露猶豫,緩緩放下車簾。不一會纓絡下了馬車,往茶樓而來。
游 之見舒莫辭沒有下車的意思,飛身跳下二樓。幾步靠近馬車,掀開車簾,「舒莫辭!」
纓絡只好快步跑了回來,替他打著簾子。同時游昀之朝游楓揮了揮手。清場,誰知道那小子會折騰出什麼事來?
舒莫辭被他嚇的一驚,嗔怪瞪了他一眼,「你怎麼下來了?」
「你不上去,我只好下來了,」游 之說的理直氣壯,「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
游 之說到這突然想起來那天游昀之的怒火,頓時沒了剛剛打了雞血般的精氣神。垂頭喪氣道,「後面好久我也見不到你了」。
這樣的話舒莫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道,「你要好生習武讀書,也沒空來見我的」。
游 之捏了捏拳頭,「你放心,我會好好練劍的,總有一天我能打敗二哥!」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舒莫辭很是莫名其妙,只好就著他說,「嗯,不出十七歲,你就能打敗你二哥了,不用急,」到時候你就是戰無不勝的定遠侯,整個大顯,無人能攖你之鋒。
游 之英俊的小臉上神采煥發,「真的!」
舒莫辭溫柔一笑,「真的」。
游 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門,又猛地想起來,「十七歲,我才十歲!」
饒是舒莫辭性子冷淡,不喜與人親近,見了游 之這般皺著英挺的小眉頭,鼓著俊俏的小臉,懊惱的小模樣,也忍不住想揉揉他的頭捏捏他的臉,手指動了動,卻到底沒伸出手去,只神色越發柔和,「七年,一彈指而已,只要你用功,就不會覺得時間漫長了」。
游 之顯然沒听明白,不過也沒有糾結不放,急急道,「那你給我寫信,一天寫一封!」
「這,恐怕于禮不合」。
游 之的小眼神猛地一亮,于禮不合,那就不是不願意了,「我送只鴿子給你,沒人會你給我寫信的!」
舒莫辭認真想了想,「還是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
游 之水潤潤的桃花眼中滿是執拗認真,舒莫辭恍恍惚惚想起他十年後的模樣,那時候他的五官輪廓更見硬朗,一雙桃花眼也不是此時水潤潤可人疼的模樣,細長了些,堅毅而果敢,偶爾眯起來看人時更是氣勢奪人,只有望著她和悅兒笑時才會露出幾分少年特有的純粹稚氣來。
據說人死前會想起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她臨死前的那一刻,想到的不是悅兒,更不是程正則,而是眼前的小人兒,留在她腦海中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她寧願自己從未存在過這個世上,只願他不用被她帶累,英年早逝——
他與程正則達成那樣的交易,之後又處心竭慮接近毫無戒心的自己,她該恨他,在生命的盡頭,她卻沒有絲毫恨意,只有對他無盡的愧疚,那般風華無雙的天之驕子,不該那樣輕輕易易的死去,毀在她這個婦人之手——
「鳳兮,」她眨了眨眼,眼眶卻干澀無比,沒有她以為的淚意,「你要好生讀書,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只有讀書才能明智」。
「那你答應一天給我寫一封信!」
舒莫辭抬手理了理他的腰帶,寬大的袖子離開時,游 之腰間已多了一個如意香包,「吧」。
游 之扯了扯香包,想扔還給她,卻反倒緊緊握在手中,瞪著眼看她,「你用這個打發我?」
舒莫辭勉強笑了笑,示意纓絡放下簾子。
「舒莫辭——」
纓絡擋到車簾前,小聲道,「八爺,姑娘累了,要回府了」。
「滾開!」
「喲,小八兒,打狗也要看主人,這是在朝誰吼呢?」曲少徵微微眯起的杏核眼不經意般瞟過二樓窗邊的游昀之。
游 之不甘不願叫了聲九哥,曲少徵揚聲,「人多眼雜,舒妹妹不必出來見禮了,纓絡還不快護送你家姑娘回府?」
纓絡看了看連個人影也不見的榆錢胡同,掀開簾子進了馬車,曲少徵拉住還要攔的游 之,「走,我們一起去見游二爺」。
馬車悠悠達達上了路,游昀之目送著馬車走遠,正要收回目光,車簾忽地掀了起來,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來,直直盯著游 之剛剛站著的地方,雖然游 之已不在原地,那雙經淚水潤澤過越發清亮的眸子卻一直沒有挪開目光,直到馬車完全消失于眼簾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