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樓內,溫漱流一走,游 之就掀開了帳子,舒莫辭還是如他放下帳子時半靠在迎枕上,木然冰冷的臉上卻滿是淚水,游 之驚的伸手就去抹她臉上的淚水,「舒莫辭,你怎麼了?別哭!」
舒莫辭木無反應的任他抹著自己的臉,淚水卻源源不絕,游 之又是急又是心疼又是慌張,卻根本不知道怎麼辦,只不停的替她擦著淚說著別哭了。
纓絡在旁邊看著更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勸解,身份所限,她甚至不敢靠近,紅纓和方畫對視一眼,齊齊跪了下去,「姑娘節哀」。
纓絡恍然大悟,舒莫辭哭,有游 之在,她們這些做奴婢的只有陪著的份,而不管舒莫辭為什麼哭,也只能是因為鐘氏的死而哭,遂也跪了下來。
游 之猴子似的竄上竄下半天,舒莫辭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年紀還小,溫漱流的話能听懂*一些,卻不是完全明白,再說舒莫辭哭成這樣,他心里煩亂,早將溫漱流忘到了天邊,一心只想要舒莫辭別再哭了,哭的他心慌、心疼,哭的他也想哭了——
游 之想著想著真的委屈起來,也不替舒莫辭擦淚了,抱著她的胳膊伏在她肩頭,哽哽咽咽的嘟囔著,「別哭了,你別哭了,你哭的我也想哭了,你別哭了……」
「……說到這里,連奴才也不得不佩服舒姑娘,分明哭的滿臉是淚的,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就隔著那麼一層薄薄的帳子,奴才愣是沒發覺,八爺坐的那麼近也沒發覺。不但不帶一絲聲兒的,連呼吸都沒加重,嘖嘖,奴才今兒才知道原來哭起來——」
游昀之有些煩躁的打斷他,「說重點!」
游楓還有洋洋灑灑一大篇感慨沒發出來,就這麼憋在了嗓子眼,憋的臉紅脖子粗。
「繼續!」
游楓呼出一口氣。終于覺得自己又活了,沒精打采道,「八爺剛開始還知道勸著舒姑娘別哭。後來急了,自己也跟著哭起來了,舒姑娘見了哭的更厲害了,兩個人哭成一團。舒姑娘那幾個貼身丫鬟年紀都不大。根本不知道勸,就直挺挺的跪在那,後來一個媽媽去了,就是那個姓辛的媽媽,總算是勸住了,八爺估計是回過神了,覺得丟臉了,趴在舒姑娘肩頭裝睡。那個辛媽媽就著人去叫我帶八爺回府了」。
「文昌侯是怎麼死的?」
「是她身邊的婆子動的手,文昌侯府也不知道是沒查出來。還是其他原因,說文昌侯是羞慚傷心過度,加上本來身子又不好,這才吐血而亡,那婆子一直跟著人群,奴才一直沒找到機會接近,去觀禮的人很多,但都沒帶丫鬟小廝進去,奴才是因著八爺年幼,才勉強混了進去,那婆子出手隱蔽一擊斃命,文昌侯又鬧的凶,在場的人除了安狀元和奴才應該沒有人能看清楚」。
游昀之垂下眼睫,掩住本就讓人無法窺探心思的沉靜雙眸,游楓小心翼翼打量著他的神色,「二爺,奴才覺得那婆子應當不會是舒姑娘的人,舒姑娘那模樣的確是嚇到了,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怕是連死人都沒見過,哪有膽子殺人,當時舒姑娘要去看,八爺一把就把舒姑娘按進懷里去了,安狀元更是護到跟前嚴嚴實實擋著,一絲兒都不敢讓她看見」。
「你先下去」。
游楓不甘心道,「二爺,鄧姑娘有膽子殺人不代表就是舒姑娘殺了文昌侯,任誰也不想自己的及笄禮上死人吧?」
游昀之默然垂著眼,不知想些什麼,游楓嘀咕著走了,二爺吩咐了他這些天看著八爺,他還是多操心操心八爺吧。
小殮、大殮過後,第四天,親朋好友及相熟的人都來侯府吊喪,舒月浣也風塵僕僕趕回了京城,一年沒見,舒月浣長高了不少,原本秀美的容貌也有了少年的稜角,影影幢幢的燈火下,他眼角不停涌出的淚水晶瑩泛著淡黃色的光暈,無法自抑的哽咽聲回響在空蕩蕩的靈堂中。
舒月渺年紀小,這些天里里外外跟著們做孝子賢孫,又累又怕,反倒將悲傷沖淡了許多,這時候听兄長哭的撕心裂肺,沖撲到舒月浣肩頭大聲嚎啕起來,舒月浣伸手攬住她的雙肩,兄妹倆哭成一團。
舒莫辭淡漠看著,長長的睫毛半垂著,斂住了明眸,她站在那里,面色悲傷卻平靜,像一株經歷風雨卻毅然挺立的白玉蘭,即便皇宮中最挑剔的嬤嬤也無法挑出一丁點不妥,哀而不傷,悲而不亂,這是大家閨秀面對悲傷苦難最重要的素養。
天漸漸亮了起來,僕從們忙碌的聲音傳來,老也到了靈堂,喪禮一切事宜她都交給了楊氏,可她也不輕松,神色疲憊蒼老,眼袋死魚泡般垂在眼下,見了舒月浣才稍稍打起了點精神,正問著話,下人就來報溫漱流到了,老不動聲色看了舒莫辭一眼,吩咐快請。
溫漱流剛進門就急急看向舒莫辭,見她除臉色蒼白了些並無大礙才稍稍放下心,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又受了舒莫辭、舒月浣等的回禮,才對老道,「老,溫某母親早亡,上無兄嫂,所幸大伯母疼愛,稍後會來府上代母親給舒進香,只大伯母雜事纏身,可能會稍遲些時候,還望老見諒」。
溫老早不理事,如今的當家正是溫漱流的大伯母,溫府當家親自來吊喪,她哪敢不見諒,而且溫漱流說溫大會稍遲,恐怕也是為了掩飾自己因擔心舒莫辭來的太早吧?
老看看窗外,她再也想不到聞名大顯的溫家十三郎是這般模樣,太陽才剛剛出來就上門吊喪,也不怕主人家不方便。
果然意思的跟老和舒棣客氣了兩句,溫漱流就殷殷看向舒莫辭,「舒妹妹,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此乃孝之始也,舒妹妹縱然傷心也要顧惜自個兒身子,早上用膳了沒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