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林縣主喘了口氣,「我已經和娘親說了,娘會替我向聖上求恩典,我那時候一直盼著能有個,如今倒是慶幸她是個姑娘了」。
「平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這樣?」
平林縣主死死抓著她,「舒妹妹,如果娘求不來聖上恩典,你一定要幫我,否則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她尖利的指甲幾乎掐進了自己肉里,舒莫辭忙安撫道,「你放心,聖上很寵愛我,我一定會替向聖上求情的」。
平林縣主這才月兌力般松開她的手,呼呼喘著氣,舒莫辭看著心里難受,勉強控制住眼淚,柔聲道,「只是你總該告訴我理由,難道要讓皇上用你病中神志不清,一句話就堵住我的嘴麼?」
平林縣主眼淚直直流了下來,目光空洞的盯著床頂繡花帷幔,卻不肯開口,舒莫辭見她這副模樣也不忍再問,只握住她的手輕輕拍著。
「呵呵——」
舒莫辭見她眼淚不停,嘴角的弧度卻越扯越大,心底發寒,這半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這個性子怪癖卻精靈聰慧的縣主變成這般模樣?
「舒妹妹,我們都錯了,錯了,他們都不是好人,都不是好人,他們憑什麼這麼對我們,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平林縣主的身子劇烈抽動起來,嘴張的老大,隨時都有可能喘不過氣來,舒莫辭嚇的快速撫著她的心口、後背。大聲喊道,「快來人,叫大夫。大夫!」
周叢很快沖了進來,接著是長公主、平林縣主的父親,還有一大群舒莫辭見過或沒見過的皇親貴婦,她被擠到了最邊緣處,眼睜睜的看著,卻什麼都幫不上忙,只能那麼看著。看著她唯一能稱得上閨中好友的人,看著那個曾經古靈精怪、天真爛漫的少女面目越來越猙獰,直至咽下最後一口氣。她睜大的雙眼,憤怒的面容無不顯示著,她,死不瞑目!
屋子里亂成一團。哀嚎聲、哭泣聲幾乎震動了整個屋子。舒莫辭動了動雙唇,卻自己的嗓子干澀的要命,連聲音都發不出,更別提哭了,眼前一切都空茫起來,連著她的心也空了一大片,她不適撫著心口,感覺里面應該有些什麼的。卻什麼都沒有,腦子里也空了起來。她看到大聲悲泣的長公主忽地起身狠狠甩了曲少徵一巴掌,卻什麼感覺都沒有,她甚至想不起來曲少徵是什麼人,自己又是怎麼認識他的,仿佛,她眼前的一切也跟著空了起來……
小草一直緊緊盯著舒莫辭,生怕人多沖撞了舒莫辭,猛然見舒莫辭往前栽去,趕忙一把扶住,顫聲喊道,「公主!快來人,公主暈倒了!」
周叢是第一個反應的,忙道,「快扶公主出去!」
長公主狠狠盯了垂著頭的曲少徵一眼,吩咐著將舒莫辭送到廂房,平林的身後事還等著她操辦,她不能亂,更不能任性只顧著自己傷心。
舒莫辭醒來時只覺渾身虛軟,衣服黏黏膩膩的粘在身上,不舒服的哼了一聲。
溫熱的手撫上她額頭,她腦子還有些昏沉,卻知道應該是游昀之了,含混叫了一聲,嗓子頓時一陣火燎燎的疼。
「別說話,你的熱度剛下去,我讓人來伺候你更衣」。
舒莫辭嗯了一聲,迷迷糊糊的還想睡,游昀之又探了探她額頭,輕聲道,「起來罷,平林縣主馬上就要入殮,去見她最後一面」。
舒莫辭渾身一抖,游昀之跟著一驚,忙俯身將她連著被子摟入懷中,「別怕,我在這」。
舒莫辭的淚水再度涌了出來,游昀之輕輕撫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是安心的溫度,直到舒莫辭渾身不自覺的顫抖慢慢平復,才揚聲叫了小草進來,替舒莫辭更衣洗漱。
舒莫辭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思維卻清晰了,鎮定的幾乎可以稱得上冷漠的去見了平林縣主最後一面,如果不是她執起平林縣主平放于心口的右手在自己臉上蹭了蹭,旁人甚至感覺不到她的悲傷。
長公主早已哭干的淚水因她這個動作再度決堤而出,大聲悲泣起來,平林縣主的父親難過別過目光,「公主美意,我代小女領了,只,到底不吉利,公主去洗個臉吧」。
舒莫辭又看了一眼平林已呈青灰色的臉,冷靜道,「長公主,我想看看孩子」。
長公主泣不成聲,只連連點頭,一個老嬤嬤對著舒莫辭行了一禮,「公主請隨老奴來」。
游昀之不方便進去,候在門外,見舒莫辭出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舒莫辭下意識要掙開,他卻握的更緊了,她現在也沒有心思管這些,也就隨著他握著。
幾人走了大約有一刻多鐘才到了,小小的孩子裹在襁褓中安靜睡著,小臉皺巴巴的,還有些起皮,出世時的殷紅還沒有褪下去,活像一只丑丑的小猴子。
舒莫辭伸手輕輕踫了踫她的臉,想笑,嘴角卻根本動不了,只干巴巴的說道,「別怕,有我一日必有你一日」。
乳娘有些驚懼的看著他們二人,舒莫辭也不在意,轉身往外走,「命周大夫來見我」。
周叢很快就趕了,舒莫辭冷聲問道,「平林縣主的死,是不是有人下藥?」
周叢一愣,下意識搖頭,「不可能,縣主的胎是請的宮中最有經驗的嬤嬤保的,周某每半個月也會來給縣主請平安脈,絕不會給人可趁之機」。
舒莫辭心下微松,不想周叢竟又開口道,「只大約兩個月前,縣主動了次胎氣,只當時縣主已懷了六個月的身孕,胎保的又穩,只要不是大動,不會有危險,不想那次之後,縣主竟似嚇著了,一直心神不寧郁結于心,周某曾多次相勸,只縣主——」
舒莫辭眼神猛地一厲,「是什麼原因動的胎氣?」
「這個,縣主不願明說,事後因縣主心思郁結,周某曾問過縣主貼身的嬤嬤,才好對癥下藥,不想縣主身邊的嬤嬤亦是不知情,連長公主也是一無所知,周某亦是無能無力」。
不用想,舒莫辭也知道源頭必然出在曲少徵身上,否則平林臨終時不會那般模樣,更不會將女兒托付給自己,只是連長公主都不知情,自己想要打探就更是難如登天。
舒莫辭揮退周叢,疲憊揉了揉額頭,游昀之遲疑動了動唇,說出來的卻是,「不早了,我送你回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