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柔找到了意中人,只是卻並沒有把握對方也會喜歡她。雖她是公主,身份顯赫,可畢竟對方也不是什麼趨炎附勢之人,未必就真的會買公主的帳。再加之葉心柔對自己的長相沒有信心,悉心裝扮之後固然也有了幾分美麗大方,可若是卸下了裝扮,她害怕對方會嫌棄她相貌平凡。
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便開始患得患失。從前的葉心柔,只要裝扮後美麗大方,便可自信的行走于陽光下,所以她才如此信任方笑語,是因為對她來說,方笑語簡直改變了她的人生。
可是,喜歡的人是要白首偕老的,她不可能每日帶著美麗的假面去面對心愛之人,而一旦卸下了偽裝,看到她那張平凡到沒有自信的臉,他還會喜歡他嗎?
實際上葉心柔現在就算想這麼多也是無用,她倒是對人家程越一見鐘情了,可人家程越只不過見過她一面,因著她*這樣的富家千金竟然不畏瘟疫的可怕而來探望染了疾病的百姓,對她多多少少也有些好感,但也僅限于此而已,遠沒有到喜歡上她的地步。故而,咱們的七公主殿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許是玩的累了,方笑語講著從前听過的童話故事,竟是將十六皇子給哄睡著了。好不容易得了會兒空閑的方大看著眼前一直在偷偷注意她的長公主,露出了一個極為好看的笑容。
「長公主殿下可是想通了?」方笑語心里頭也有些開心。長公主人不錯,並沒什麼公主的架子。除了不能生育之外。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這都是個極招人喜歡的女子。只是這樣的社會,不能傳宗接代對于女人來說就等同于判了死刑。這樣一個女子淪為附庸和生育工具的世界,就算她再是才氣縱橫,再是溫柔體貼,再是容貌秀麗,都是無用。不過這一點放在自己這個鎮遠將軍府里卻並不是什麼問題。
她一早猜到了長公主應當拒絕不了這等誘惑。不是說她要多喜歡自家老爹,只是因為她心中極度渴望一份最為平常的女子的感情。嫁人,生子。相夫教子直到老死。就是這樣簡單,卻成了奢望。
她看到了長公主的不甘心,否則不會這麼多年來她依舊沒有剃發正式出家。而是一直帶發修行。
當真斬斷紅塵之人,又如何會舍不得那一頭煩惱絲?
當初的駙馬或許傷她太深,讓她對于感情有著幾分猶豫與恐懼,可是這並不代表她就甘心接受這樣猶如喪家之犬般逃避的人生。
如果她能給她一份完整的感情。那麼。長公主會動心的可能性至少有一大半,值得一賭。
而且,若是自家老爹娶了長公主,對于將軍府來說,幾乎就是一份最大的保障了。
「我已去過周相的府邸。只是頗為奇怪的是,對于我所言之事,周相似乎並不驚訝,且十分容易便接受了。這有些反常。」長公主想起她與周相提出那些疑問時周相的神情與反應。心中總覺奇怪的緊。
「或許是周相也開始有所懷疑了吧。」方笑語一听,便知她的計劃進行的還算順利。心中稍安。
「爹爹外出為皇上辦事去了,方得半月才能回京。如今此事尚是秘密,殿下可不要說了出去。待爹爹回京,臣女定然邀請長公主殿下來將軍府做客。屆時殿下有何決定,便親眼驗證就是。」方笑語的意思是在告訴長公主,我爹秘密出京這事兒是皇上的命令,除了我和皇上還沒人知道,你看我這已經將你當做自己人了,一點也沒有隱瞞,足見誠意了吧。
長公主內心頗有些不平靜。
自從方笑語去找過她之後,她思慮猶豫了很久,也徹底的查過安王妃的,足見方笑語所言並沒有多大出處。
此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她最終也沒有經受住能夠像個尋常女人一般成親的誘惑,再加之方將軍確實是個保家衛國的真英雄,她甚至覺著,這樣的人應該子孫滿堂,娶了自己有些可惜了。
不過以方笑語這丫頭的手段,恐怕也容不下一些盡起ど蛾子的女人來與方皓之爭奪家業,她反倒真的嫁給了方將軍,當不會出現從前駙馬時那些令人難堪之言。
最終,她還是想賭上一把。賭一把看看自己能否得到上天恩賜,尋到一份平凡的幸福。若是不能,這次她便徹底剪了頭發做姑子去,從此再不問紅塵之事。
「如此,我等你消息。」長公主此時也顧不得矜持。她此番來此,不就是為了此事嗎?如今得到方笑語的承諾,她竟是又緊張又期待,一把年紀了,她都為自己臊得慌。可近在眼前的幸福,她不想因為這樣那樣的顧慮而放任她溜走。或許,這是她這一生最後嘗試著去追求一分期待已久的幸福了。
長公主並未在將軍府里多待。既已打算離開庵堂,恢復長公主的身份,她總得回宮與她的皇帝弟弟好好交流交流感情。畢竟多時未見,她也不想就此生疏了。
方笑語送走了長公主,卻從門房處拿到一張請柬。
翻開請帖的內容,方笑語笑了笑,自己撒下的餌,那魚已經上了鉤,剩下的,就是要讓這條魚將鉤子咬的再緊些,免得到了嘴的魚又被他逃了。
煙雨巷。賢德樓。
方笑語坐在樓上廂房里靠窗的的位置,叫了壺茶,默默的品著。
這里的景色頗有些詩情畫意,有時覺著仿佛置身于山水間,全不似城市中的浮華之色。
煙雨巷是京城里有名的文化重地。這里布置的極盡優雅,整條街的酒樓茶肆各種鋪子。都給人一種寧靜的氣氛。
這里是文人雅士最喜愛的聚集之地,有時三兩好友,叫上一壺好茶好酒。吟詩作賦揮毫潑墨,有時一群有志之士,互談人生理想,展望家國天下。
這煙雨巷里,就算是青樓,里頭的姑娘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才女。多年下來,煙雨巷早已成了京城文化氛圍最為濃郁之地。無論是真才子。還是那些喜歡附庸風雅之人,閑來無事之時,便會來此。或攜朋伴友,又獨自一人,總是有著寫不完的詩,畫不完的畫。書不盡的才子佳人愛恨情仇。
而賢德樓。便是這煙雨巷中最為有名的一家酒樓。這家酒樓以賢德為名,常有才華橫溢或是大賢大德之人光顧。
樓里的酒菜也是匯聚了東南西北不同地域的菜色,傳聞這酒樓的老板年輕時曾經游歷過各地,又是喜愛美食,于是便將吃過的美食一一學來,四十幾歲才落戶京城,開起了這家賢德樓,頗受人喜愛。
方笑語是第一次來煙雨巷。她對于吟詩作賦向來沒什麼興趣。不過這里卻是各大世家的千金們時常光顧的地方。京城里的才子才女,若誰說沒去過煙雨巷。大約都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才子才女。
要等的人還未到,方笑語便自點了壺茶水,悠閑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曬起了太陽。
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方笑語耳聰目明,瞬間便听出這腳步聲正是往此處而來。
推開房門,周相發現方笑語早已經到了。
今日他此來是想要試探一下方笑語的意思,故而為了不想刺激到對方,周相最終決定一人前來,連一直與他形影不離的阿松都不曾帶在身邊。
听了昨日阿松所言,這方笑語的武功高強,阿松竟不是其十招之敵,若是如此,對方若是真的想傷害他,就算是帶再多的人來都不會是對手,只會白白送死罷了。與其如此,不如單刀赴會,開門見山的將一切都說清楚。
「見過周相。笑語有禮了。」方笑語見周相一推開門就看著她發愣,便主動行了晚輩之理。
「坐吧。」周相反應過來,擺擺手指著那窗邊的凳子,道︰「今日叫了你來此,想必你也知道所為何事。」
「我不知道。」方笑語依舊是半點情面不留。
她對周相其實是沒什麼惡感的。雖說在對安王妃和葉西辭的事上,他未必就真的干干淨淨,可是說到底他也是受害者。被迫的與自己的女兒分離,又被人欺騙,這種認賊作女的滋味,最為痛苦與難過的就該是他本人感受最為深刻。
但她也不能對他太客氣了。畢竟她現在所用的立場是站在葉西辭一邊的。如果太為親熱,就會顯得有所圖。她的態度越是惡劣,就會讓周相越發患得患失,覺著她的態度是取決于葉西辭對于他的態度衍生而來,就會對葉西辭越發內疚。
這是她要達到的目的。隨意即便是對長輩不敬的罪名壓下來,她也必須不能有什麼好態度。否則恐怕周相自己就會懷疑她如此殷勤是不是有什麼圖謀,那她的計劃可就白白浪費了。
周相顯然已經能猜測到方笑語的態度,畢竟上次一見不過才半月,方笑語對她那不卑不亢甚至帶著排斥的態度他已經經歷過一次,當能做到見怪不怪了。不過方笑語這依舊排斥充滿敵意的方式還是讓長久身居高位已經很少听到有人敢頂撞他的周相有些尷尬與不自在。
「你似乎對老夫抱有敵意?」周相笑了笑,並未因此事而生氣。
「怎會?笑語向來是這種悶葫蘆脾氣,周相不要見怪。」方笑語露出溫和的笑,仿佛方才的敵意與不買賬只不過是周相的錯覺而已。
「周相約笑語來此,不知所為何事?」方笑語見周相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出言問道。
周相面色復雜的看了方笑語一眼,沉聲道︰「果真不出你所料,老夫後悔了。」
「笑語不明白周相的意思。」方笑語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周相嗔怒道,倒並非是真的發怒。
「如此說來,周相對于當年之事也有著幾分了解了?」方笑語突然就開門見山的談了起來,似乎也不願意再為著此事而拐彎抹角。
「你何時探知道此事真相的?」周相不明白,方笑語究竟是以什麼方式比自己更早的了解到了當年的真相。是西辭那孩子與她說的嗎?可若真是如此,西辭那孩子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自世子提起安王妃中毒而死之時,恰巧那毒藥我曾在別處看過。」方笑語回答。她確實也就是從葉西辭與葉心柔談論到安王妃中毒而死那個時候起才開始懷疑此事的,這並未曾說謊。
「你可有憑證?」周相內心里其實是期望這件事一開始就是弄錯了的,雖然他已經對葉西辭產生了微妙的感情,可是相比起這些感情,他更怕這些年對于周貴妃和葉書成的喜愛是一件徹頭徹尾的錯誤,而他最不想接受的,其實就是他間接害死了親生女兒的事實。
方笑語自懷中掏出一塊牛皮,遞給周相,道︰「這塊牛皮是安王妃親手書寫。」
周相接過牛皮的手頓了一頓,但最後還是將牛皮接過,照著上頭的字跡看了起來。
這牛皮是安王妃用西北軍中的法子掩藏過的。一旦過了半個時辰,這牛皮便會重新恢復到看似空白的狀態,字跡便再也看不見。若想要重新看到,便要再次利用西北軍中的法子重新處理過方可。
今日來赴約,方笑語已經想到了可能會利用到這塊牛皮,所以她事先已經處理過了,這才拿給了周相觀看。
「這是……」周相的手有些顫抖,他看向方笑語,希望得到一個他期望中的回答。
「這塊牛皮是從望花樓的‘隨遇而安’那件屋子窗外的牆壁中找到的。應當是安王妃曾喬裝打扮進入望花樓藏下的。」方笑語看了周相一眼,繼續道︰「至于她為何要將這東西藏于望花樓之中,周相心里應當自有答案了。」
周相心中一痛,雙手撫模著那塊牛皮上細小的字跡,那是自己的女兒寫下的,藏在望花樓中,莫非是希望有朝一日他這個做爹的能夠看到為她伸冤?
「上次你執意要在望花樓中住上一晚,就是為了這張牛皮?」周相突然想起上次見過方笑語後,她突然就指著一間屋子要在望花樓住一晚,還叫了唱曲的姑娘作陪,他本以為那是她對他將她帶到青樓的幼稚報復,可如今想來,一切竟是早有圖謀。(未完待續……)
PS︰感謝常兆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