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中,葉西辭將原本的桃花全都拔了,栽種上了綠竹。這是方笑語喜歡的植物,不華貴,卻堅韌。比起百花爭艷,她更喜歡那一抹青翠。
李素青自從被方劍璋甩了兩巴掌之後,心火一直不退,人也大病了一場,在屋子里躺了一整天,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好在太醫醫術高明,開了副藥,熬了一劑下去,發了汗,病就基本上大好了,只是身子還有些虛,需要再補補。
只不過,葉西辭在府中大刀闊斧的改造,先不說那動靜,傳聞卻時時的傳入李素青的耳中,讓李素青一想起方笑語那張臉,就總有要吐血的沖動。
李素青可是在安王府里耀武揚威慣了的人,如何能咽下這口氣去。那葉西辭那個小畜生,從前翼翼的夾著尾巴做人,如今膽子也大起來,竟然敢公然與王爺叫板了。
葉西辭站在外頭指揮,工匠在里頭埋著頭的苦干,遠遠看見李素青被人扶著朝他走來,葉西辭冷哼一聲,果斷的無視了。
李素青臉色氣的發青,指著那已經一片狼藉的桃園,聲音顫道︰「世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看不到?」葉西辭冷冷的看了李素青一眼。
李素青險些被葉西辭那那冰冷的神色給氣的再次吐血。她厲聲喝道︰「我是問你為何要挖了這些桃樹?你明知我最喜愛這桃園的景色,卻故意將桃樹全都砍伐。你安的是什麼心!」
葉西辭抬了抬嘴角,那弧度諷刺的剛剛好道︰「你喜愛與否,與我何干?從此後這里再無桃園。此後這里便叫做綠竹園。李側妃還有何指教?」
葉西辭一向對李素青就沒有好臉色,只是從前連話都懶得與她多說,這一次卻是如此頂撞于她,更是讓李素青心里難受。
「你是為了那個方笑語是不是?那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好!你要為了她將府里攪得雞犬不寧?葉西辭你听著,我不允許你娶那丫頭過門!你听見沒有!」李素青的臉還有些熱乎乎的,那是被方劍璋給打的,直到現在那碩大的巴掌印都還未全消。再想起的方笑語對她的威脅。她就更是怒意橫生,卻找不到發泄口。
重要的是,她害怕方笑語。就一如她從前害怕簡安。她絕不願意與方笑語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你算老幾?」葉西辭只是輕輕的冷哼一聲,那僅僅四個字中帶著世間最冷漠的蔑視。
你算老幾,你一個妾而已,憑什麼對本世子下令?
這就是葉西辭眼中所表達出的意思。
葉西辭沒有理會李素青。該做什麼做什麼。
桃園終究保不住。今日之後,這里就會被種上翠綠的綠竹。
方笑語也依舊會如約的進門,成為他葉西辭的娘子。
一個李素青改變不了結局。就算是安王,也依舊沒能力改變既定的結局。
而另一邊,方劍璋正讓人清點皇上賞賜的金銀珠寶。
待得下人們將一切都清點完畢,列出了一張清單遞給方劍璋觀看,方劍璋隨手就將清單甩給了方笑語道︰「來來來,都給你。」
方笑語一愣。余光掃了眼清單上的數額,而後看著方劍璋道︰「這是皇上賞您的。怎麼就都給我了?」
方劍璋似乎是對這些金銀珠寶不屑一顧,看也不看兩眼,道︰「你是我方劍璋的閨女,我的就是你的,不給你給誰去?」
「皓之還是你兒子呢,你就不分他點?」方笑語頗覺好笑。她知道皇上將賞賜全都定在金銀珠寶上是因為方劍璋說她喜歡銀子,就等于是在一開始,他就準備將這些東西全都給她了。只是這未免也太突然了,給她那麼多銀子做什麼?若是將這些金銀都收入府中內庫,能支撐將軍府一大家子至少一年的開銷。
「也是。」方劍璋還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然後看著在一旁笑而不語的方皓之,從箱子里取出兩塊金條,塞到方皓之手上,道︰「來,拿著。」
方皓之哭笑不得,手上拿著被塞過來的兩根金條,一臉好笑的看著方笑語道︰「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姐,我是他親生的嗎?」。
「放屁!你小子跟老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不是老子親生的誰是!」方劍璋一甩白眼,瞪著眼抻著脖子怒道。
「姐,你說爹他受了傷痊愈之後,是不是有些不同了?」方皓之一臉奇怪之色。
他倒是對銀子什麼不在乎。且這些銀子給自家拿著,跟給他沒什麼不同。對她來說,方笑語這個值得擁有世間最美好的東西,不過是些黃白之物,他又如何會去相爭?
「嗯,匪氣更重了些。」方笑語點點頭。她早就發現了,從他在大街上狂扇了李素青兩個大嘴巴子開始,她就覺得不大對勁。
平時,她這個爹爹都是一副比較溫和的姿態處事的。雖說是武將,可畢竟是文人出身,骨子里的文人氣沒有全消,所以與其他豪放不羈的將軍一對比,他簡直就是個文臣的範兒。
可是這次從外頭回來,她感覺他爹這一身的匪氣比之從前更甚了。平日里不會做的事不會說的話現在做起來說起來簡單至極,毫無猶豫。
這次他出去究竟是經歷了些什麼?怎的連性子都被感染了?
「你近來功課可曾拉下了?」方笑語看著方皓之成長的樣子,眼里有些許欣慰。
「姐你且安心,我不會辜負你與爹爹的期待,將來若是那安王世子敢欺負你,我就揍死他!」方皓之終究是還有些小孩子心性,拍著胸脯保證道。
「好。就靠你罩著了。」方笑語哈哈笑了兩聲,臉上都是喜色。
「那是自然。誰也不能欺負!」方皓之一臉認真之色。
「明日府中有客到,那會是咱們未來的母親。你不可怠慢了人家,可知道?」方笑語突然想起明日她邀了長公主來府中,怕皓之心里還想著娘親,不肯接受長公主,若是鬧了別扭或是惹惱了長公主,她的一切籌劃就都打了水漂了。
「姐,是何人要來?爹爹要再娶親了嗎?」。方皓之雖對感情uo**??5?詞歉齠?碌暮 印K?ぐ純弈鄭?皇怯行┘瀾岬奈實饋 br />
「娘親已經不在了,爹爹也會慢慢老去。終需要個人陪著。將來,出嫁了,你也會娶妻生子,慕儀遲早也要嫁為人婦。這府里。留著爹一個人孤孤單單,你可忍心?」方笑語笑道。
方皓之搖了搖頭。
「何況,這將軍府里不能沒個女人,你的仕途也需人打點。平日里若有各府聚會,咱們府里也沒個主母,無法參與,你便會漸漸被孤立,你可願過這樣的日子?」方笑語又道。
方皓之再次搖了搖頭。
他心里多少明白。這府里再添一個女主人是遲早的事。他倒不是反對父親再娶,只是他怕父親娶回來的還會是個像梅素惜一樣的女人。這樣的日子他過怕了。好不容易有了自由,不用再擔心會被加害,他是真怕再來個不省心的,攪得府中不得安寧。
「姐,我只怕那又是一個如同梅素惜般的女人……」方皓之撇撇嘴,神色中的憂慮一閃而逝。
「你放心,這次親自把關,咱們未來的母親是個和善之人,不會再如同那梅素惜一般陰險毒辣。若是她敢待你不好,就算她身份再顯赫,也絕不會放過她。」方笑語笑著安慰方皓之。至少現在看來,長公主不是個惡人。且如果她珍惜這一次能夠成親好好過日子的機會,她只會好好對待皓之,絕不會迫害。
「那便好。皓之不會給和爹爹惹麻煩的。」方皓之保證道。
方劍璋雖看似離得遠,但實則卻听到了方笑語與方皓之的對話,他一臉欣慰,對這個兒子與女兒都萬分的滿意。心里也就越發的愧疚。心中打定主意,就算對方是長公主,身份顯赫,地位崇高,可若是她有一丁點對皓之和笑語不善的地方,他也絕不會為此而妥協放任。
他絕不能忍受再出現一個梅素惜,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迫害著他兒女的性命。否則雨涵在天之靈,定也會怨怪他不配做個父親。
方笑語沒有拒絕這一地的金銀財帛。方劍璋的意思是將這些東西都當做嫁妝,他方劍璋的女兒就算是出嫁也得風風光光。哪怕安王府里除了葉西辭誰也不歡迎他閨女,可就算是拿錢砸死他們,他的女兒,也得風風光光的進了安王府的門,風風光光的成為安王世子妃。
方笑語命人將那些金銀全都換成了銀票,以方便攜帶。有長公主在府中,將軍府里不愁沒銀子花,她倒也不是太擔憂。
皇上賞賜的那十幾抬布匹,他分給了錦姨娘一些,讓她和慕儀都多做幾套衣裳換著穿。就連那星雲錦都給了小慕儀一匹。只是這東西就算做了衣裳穿起來也實在是太過顯眼張揚,所以平日在府中穿穿還好,卻是不敢隨意穿出門去的。
不過方笑語卻不忌諱這個。雖說這星雲錦平日里只有皇後和幾個貴妃娘娘才有,但皇上既然給了她,那就是她的,她又有什麼不敢穿的?所以挑出一批花色清貴的,立刻著人請了京城里最好的裁縫大師來府中,量身做了兩件,留著來日成親的時候穿。
月上梢頭,各家的燈火都漸要熄滅,有一人卻實在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長公主跪在佛像之前,心緒卻久久不能平靜。
八年了。她帶發修行八年,幾次想要剪斷紅塵絲,卻依舊沒能如願。如今她卻有些慶幸,這一頭秀發還在身上,她還有機會邂逅求之不得的幸福。
腦海中浮現出幾年前那張屬于方大將軍的臉。當時她因為心系駙馬,對別的男人倒未多在意,只是隱隱有些印象,那是一個容色絲毫不遜于駙馬,卻比之駙馬更加英雄的人物。
如今,事過境遷,駙馬的面容已經漸漸在她腦海里變的模糊,可是當年未曾在意的那個人的臉卻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臉色有些發紅,內心里都是緊張。
他是否會看得上她這樣生有殘缺的女人?不能為他生兒育女,不能為方家開枝散葉,對方就真的不在乎嗎?
長公主從來沒有想到,情殤八年之後,她竟然還會有再一次怦然心動的時候,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羞澀,卻又有著萬分的期待。
她真的很想嫁人,嫁個疼她愛她敬她的男人,為她操持家業,與他白頭偕老。哪怕他只是個粗人,只是個平民也都無妨。她只是想要認認真真的過日子,安穩的度過一生罷了。
無需轟轟烈烈,無需流傳千古。哪怕只是躲在某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她亦能安心的相夫教子,與夫君白發齊眉。
而明日便要出發去鎮遠將軍府了。這之後,她與方將軍是何結局,一切大約都會塵埃落定了。
她是重新找到那得來不易的幸福?還是黯然的回到此處,自此誠心禮佛,再不過問紅塵之事?沒有人知道。就連她自己也沒有什麼把握。
不知為何,她眼前突然就浮現出了方笑語那張勝券在握一般的臉,心里竟然奇跡的平靜了許多。
而同樣睡不著的何止是長公主,方劍璋亦是如此。
從前,他還是書生的時候,願望不過是考上狀元,光宗耀祖,然後娶一個美貌的女子,生幾個可愛的孩子,就這麼度過一生。
後來,他被迫害險些丟了性命,從書生,到小卒,他丟棄了筆桿子,拿上了鋼刀銀槍,幾經生死,才博了這將軍之位。
然後他遇到了雨涵,娶了雨涵。生下了笑語和皓之這一雙兒女。
那時他何曾想過又何曾敢想,有朝一日,他竟能娶到大承的長公主,皇上的?
他承認,年輕時遠遠見過長公主一面。如此雍容華貴的女子,在他心中甚至留下了高不可攀的印象。而時光緩緩而逝,如今,那個貴氣逼人的女子卻可能會成為他的妻子了。
世事當真是無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