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離開的次日,將軍府里就開始偷偷的備起了婚禮所需。這樣的事終不可能瞞得密不透風,所以不免還是被人所知。
只是,鎮遠將軍府究竟為何要籌備婚事所需,卻一直為人猜測。
有的人猜是方劍璋為方笑語與葉西辭的婚事做了準備。
按說作為娘家人,除了等著成親當日新郎官來迎親和回門日子的準備外,本不必準備的如此隆重。但也有人猜測是因為安王府里的情況特殊,安王一直不喜歡葉西辭這個兒子是人盡皆知的事,于是方將軍為了女兒不受委屈,這才刻意籌備的隆重些,這是為了女兒壓場面,打出陣勢來,也是為了震懾安王府。
也有人說是方劍璋要娶新婦,不過雖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要娶的新婦是哪家的千金,這便不得而知了。
這個時代,男人是天。即便是七老八十的老ˋ頭子,只要有權有勢有地位,想娶個年輕貌美的雙十新婦也非是值得大驚小怪之事。
方劍璋正值壯年,離著那棺材沿子還遠著呢,要娶個跟他女兒年紀差不離的也不是難事,只是京城里的千金多如牛毛,近來也沒听說過哪家的與將軍府往來甚密,一時間也猜不出個頭緒。
總之,將軍府在籌備婚事,這總歸是沒錯的,甚至還有人猜著是不是方劍璋太著急,他兒子方皓之年紀還小,就急著給他娶了?
反正各種猜測鋪天蓋地。一時間傳聞鋪天蓋地的傳播著。
而方笑語卻一早便起身,趁著天還未大亮就離府,去了長公主的府邸。
長公主自從出嫁後。便住在了駙馬府。她原本在京城里有座宅子,平日里也很少住在皇宮,都是住在這座宅子之中的。
後來,她成了親,只是要與駙馬同住,這宅子便荒了下來,除了時常有人打掃。已經許久沒有住過人了。
這次長公主想開了,欲要還俗再嫁,再待在庵堂便有些不方便了。所以昨日皇上就派了人將這宅子徹底打掃出來,長公主當日便已入住。
方笑語這個時辰出府是為了掩人耳目。天色還暗,大街上人不多。她昨日里找了長公主幫忙,沒想到長公主倒也迅速。昨個兒夜里就派人給了她信兒。說是事情她已辦到,叫她明日過府一敘。
按說這個時辰天都還未亮,哪家的千金也不敢此時外出,被說她自己膽子大不大,就是府里看門的也絕不會放行。
夜黑風高的,一個女兒家家偷偷模模的出府,能干出什麼好事兒來?
不過這情況擱在鎮遠將軍府卻不同。方笑語的獨立與主見讓方劍璋完全她絕不會干出什麼有辱門風的事。他更加不怕自己的閨女會被人給劫了害了去,這功夫要是有人能劫的了她。就是找再多的護衛,那也都是上去送死的。
解語上前敲了敲門。那門房處的下人來開門時眼里還掛著睡意。待見得方笑語的長相,那人立刻清醒幾分,連忙將方笑語給請了進去,很顯然,長公主已經提前囑咐過了。
方笑語被領到一間屋中,屋子十分寬敞,但卻門窗緊閉,邁入門中,方笑語便見長公主和另一人已經等在此處。
除開長公主之外,屋子里還有一人,年紀輕輕,卻一臉的死氣沉沉,明明天氣並不寒冷,但眉毛上竟然隱隱能看出幾片冰花。
他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身上披了件十分厚重的大衣,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覺得寒冷,整個人都縮在一起,看起來十分痛苦。
「人昨日我便幫你帶回來了。只是他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妥,整個身子就像是塊冰,沒有一點溫度,看樣子像是中了什麼毒物。」長公主提醒道。
「我知道,我曾听人提過,他所中之毒,當是大周毒物榜上有名的冰吻之毒,且毒已是末期,若是再尋不到解藥,他只會慢慢從內到外凍僵,直到成為一塊一拍就碎的冰塊。」方笑語眉頭緊了緊。五皇子身上的毒已經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了,可是這麼一個大活人,宮里就沒有半點反應不成?
「說來也怪,小五這身子差到極點,公里竟然瞞的通透,人人不知。皇弟那里似乎沒有任何意外,甚至以為小五康健得很,我一提出要帶他出宮問些京城里的事情,皇弟完全沒有拒絕。可小五如今是梅貴妃的兒子,要時常去與她請安,小五的狀況,她當不會不知,既如此,她為何要隱瞞皇弟此事,而不宣太醫來為小五醫治?」長公主覺得十分奇怪。
她受了方笑語所托,希望她能將小五帶出宮來,所以她以這些年誠信吃齋念佛,對于京城事知之甚少為由,跟皇帝要了小五跟她出宮,在長公主府上住上幾日,也好跟她說說這八年來京城里的變化。
因為五皇子這些年在外頭的名聲可當真是風流不羈的很,對于京城以及京城周邊的城鎮都有著幾分熟悉,所以皇帝才同意了此事,她輕而易舉的便將小五帶出了宮。
可是,當她看到小五的狀況時,不僅嚇了一跳,那一臉的慘白,白的幾乎就要透明,看不出一絲血色,模起來也是冰冷的不是活人,眼角眉梢處能看到一些冰霜,整個人反倒像是一個充滿了病態美的冰雕。
一個皇子,還是梅貴妃的養子,如此身份尊貴的皇天貴冑,變成如此模樣,為何會沒有太醫前來醫治?
她當時就覺有異。又想到,以五皇子的身份,方笑語想要約來見上一面大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又何須拐彎抹角的求她將他帶出宮來。所以她派人去將軍府下帖子,帖子里還特意提及了。要她在早些時候趕來,就是考慮到了方笑語與小五的見面是都不能隨意被人撞見。
「他這毒中的蹊蹺,是否是梅貴妃所為都尚未可知。真相或許只有凶手他自己知道。」方笑語搖搖頭。見五皇子似乎很難受的樣子,連忙上前將那披在他身上厚厚的大衣扯開,手掌貼在他後心處,緩緩的為他輸入些內力,以化解他體內的寒冰。
只可惜,這毒太過凶猛,單純過渡內力只能治標。無法根除,除非找到解藥,否則頂多只能緩解一絲他的痛苦罷了。
「你放心。解藥我已命人在找,無需多久,你便能痊愈,所以當下你定要支持住。不可輕易言棄。」方笑語一邊為五皇子輸入內力。一邊安慰道。
她的直覺告訴她,五皇子之所以中毒,而之後又來向她求救,此事的根由必定是與她有所關聯的。
五皇子閉著眼,身上的已經讓人麻木的冷意有一些緩解。體內有一股暖洋洋的氣息正在試圖融化寒凍的堅冰,他終于覺得恢復了一些知覺。
長公主連忙吩咐人在屋內又加了兩個火盆,此時完全是為了五皇子著想,卻不見長公主已被這溫度熱的出了幾絲薄汗。
「你感覺如何?」長公主雖與五皇子不怎麼親。可畢竟是她皇弟的親生兒子,即便生母的地位低下。可她卻毫不在意這些。或許整個宮里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樣的感覺,寧嫁農人家,不做宮廷婦。多少人爭著搶著要擠入皇宮這個巨大的牢籠,又有多少牢籠中的鳥兒卻迫不及待的向往著宮外自由的天空。
她若有一個兒子,才不管他身份如何,能和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比什麼都要重要百倍千倍。
「好些了。」五皇子依舊有氣無力。雖然身體能重新感覺到一絲溫暖,可畢竟還是寒冷佔了主要。原本已經被凍的麻木,如今重新找回一點溫暖,身子的反應更加強烈了。
「是誰給你下的毒?那個背後監視你的人又是誰?」方笑語默默的收回手掌,問道。
五皇子神色復雜的看了方笑語一眼,道︰「只是病急亂投醫……所以才找了你,不想你果真如傳聞那般不凡,竟真能幫到我……」
五皇子的話斷斷續續,卻讓方笑語皺了眉頭。
如果五皇子找她只是因為病急亂投醫,那是否就是說,一開始,那張‘隨遇而安’的紙條就不是給她的?
那又是送給誰的?
與簡安有關的牛皮,上頭記錄的簡安死亡的真相,那應該是要給與葉西辭有關的人才是。
「葉西辭不在京城,太子又有事纏身,能放心交托之人,除了你我想不到他人。」五皇子抖了抖,將原本被方笑語扯下的大衣又緊緊的往身上裹了一裹,繼續道︰「我看得出,葉西辭待你與眾不同,當時我已寒毒纏身,就怕等不到葉西辭回來,所以給你提示。只是……只是我又不完全信得過你,這才將提示寫的隱晦,本想著,若是你能找到字條中的線索,那便是命中注定……若然……不能,我便將真相寫在他處,只能指望著上天決定,是否能讓葉西辭看到……」
「你是如何知道安王妃那張牛皮的所在之處的?還有,是何人給你下的毒?當時你已知自己中毒?」方笑語不禁問道。
「京城里的青樓柳巷我不知逛了多少,那望花樓不過是其中之一。原是二哥帶我去的,來來回回的,我變成了此間常客。」五皇子語氣沉沉的沒有生氣道︰「當初能找到那秘密所在,也不過是為了討美人一笑,月下樹梢,沒人窗內彈琴,我便窗外吹簫,琴簫合奏,倒也是一段美妙的故事。因此,我才察覺到了那窗外的不尋常處,待得夜深人靜,樓里的姑娘都歇了,我這才將東西取出來一看。又哪知會看到如此驚世駭俗的故事?我本就心向太子兄長,葉西辭又曾幫過我復仇,我不知要如何與他提及此事,故而一直拖著。」
五皇子臉上露出幾分內疚之色,又道︰「我原想自己追查一番,若有進展,再與他說也不遲。只是越是追查,牽扯便越大。而我又似乎是何處露出過馬腳,被人察覺,不知不覺間竟被人下了毒。」
「起初並不懷疑,只因身體還未有太多異樣,只是偶爾會覺著發冷,還以為是天氣漸涼亦或是感染風寒所致。只是漸漸,身子越來越冷,就像是五髒六腑都要凍結成冰般,我便知,我定然是中了毒。」
「只是,當時葉西辭不在京城,太子也因事纏身而不得見,想要與你談談,可你府中之人卻說你染病在身,不能相見。此事便一直拖著。直到上次在宮中見到你,便臨時寫了張字條,偷偷塞入你手中,不想,只是短短幾字,卻當真讓你找到了那秘藏之物。可見一切皆為天意。」五皇子眨了眨眼,那睫毛處一小塊快要融化的冰晶落入桌上,瞬間化為水跡。
怪不得那字條不過短短四個字,卻寫得歪歪扭扭。
想來他也是沒想到自己會突然進宮,而後看到她之後,見她是往太子東宮的方向而去,所以才急急忙忙找來紙筆,又因為身中冰吻之毒,渾身冷的發顫,這才將那字寫的歪歪斜斜。而後又刻意繞到離開東宮的必經之處,看似是在調戲她,實則是偷偷將紙條塞入她手中。且後頭有人監視著,他必須眼疾手快,不可露出破綻,否則不僅不能將消息傳達出去,還可能會給她引來無妄之災。
恐怕他也是害怕被那監視之人發覺,所以才只寫下寥寥幾字,如此,即便被人發現,若是不明所以,也可能會讓她逃過一劫。
方笑語看了五皇子一眼。他雖說是因為信不過她所以才會給出如此模糊的提示,可若真信不過她,一開始就不該給她提示。恐怕其中也存了幾分想要保護他之意。
五皇子咳幾聲,臉色突然駭變,那驚恐之意完全不做掩飾道︰「糟了,之前渾渾噩噩,全然忘記了那監視我之人。如今我身在長公主府,若是那人以為你們與我有所聯系而加害的話……」
那監視他之人的武功很高,手段更是殘忍。他宮中的小宮女只是無意間看到了他凍的渾身發顫的模樣要去找太醫幫他醫治而已,就被對方毫不手軟的一刀抹了脖子。這樣的人,若是連累了方笑語和長公主的話……
「他肯定還在暗中觀察,得想法子。」五皇子臉色鐵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