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清楚原因,幾人干脆便不想。重新拾掇干淨,方笑語發現還好櫃子里的衣裳等物品都還完好的保存著。
說起來上一世大災難日後,許多人都幸免于難,僥幸活了下來。可是那場爆炸之後,雖然不要命,可很多活下來的人,身上的衣裳全都被炸沒了。可以想象,滿大街光著**的男人女人,這于這樣保守的世界而言,有多麼的難以置信。因此被人看了身子羞憤自盡的都有不少。
好在這一世,大多人選擇了避難,小部分人如今死活都不知道,方笑語也懶得去替他們操這份心。
將家人安頓好,他們暫時就只能住在安王府中。兩個孩子受了驚嚇,長公主和錦衣各自帶回去哄了。安王也要為王府的重建事宜做些準備,而葉西辭準備進宮瞧瞧太子和皇帝是否安然無恙,方笑語則去避難之地看望百姓。
事後一切似乎都回歸了平靜,可每一個人心中卻再難平靜。那些受著傷的人神情萎靡,有的家人陪在身邊,卻淚眼朦朧。
劫後余生的喜悅和茫然交雜在一起,似乎在他們的眼中,看不到以往的熱情了。
「這些人雖無死亡,受傷的卻不少。再加之有受了驚嚇的,一時間緩不過來,就勞你多費神,藥物府中還有些儲備,你盡量救治他們。」方笑語看到沈善若已經在救治傷患了,于是說道。
「你放心吧,這些人大多是輕傷,不礙事。只是那爆炸聲響巨大,有些人傷了耳朵,一時半會兒怕是很難痊愈。」沈善若也是心有余悸,到此刻心還砰砰直跳,只是身為醫者,他不好放著傷病人不管,這才在災難一結束時便著手救助。
「盡力吧。咱們能幫的,也就僅此而已。」方笑語嘆息。這一次的大災難可是吃了她不少銀子,原本在葉書成那里坑來的銀子,怕是能用去一半。
但是,這卻會給她帶來無窮的名聲,也會讓她盡得人心,所以這樣的付出是值得的。它的好處將來才會一一顯現。
「春水呢?怎麼不見她影子?」方笑語隨口問道。
「春水她去了靜心庵。」沈善若回答著,余光瞥見方笑語的神情,連忙解釋道︰「她也是怕那些庵堂里沒有大夫,所以才與我分開。並不是……」
方笑語擺擺手,露出無所謂的笑容道︰「無妨,她這樣想也是對的。何況梅丞相的事剛發生不久,我與她見了也是尷尬。不如晾晾,以後會好的。」
沈善若連忙點頭。
方笑語沒有再打擾沈善若救人,只是吩咐著下人多抱了些被褥,又見著哪些帳篷損壞了,換上幾頂新的,總得讓這些人有個暫時落腳的地方。
此時方笑語慶幸這災變不是發生在寒冬臘月,否則即便是在大災變中活下來,怕是也要被凍死了。
她根本無力供養整個京城的人。
一路上有些人認出了方笑語,連忙起身,即便是拖著傷病,也是在旁人的攙扶下來到方笑語面前,然後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一個個神情激動,目光虔誠,就跟被洗了腦一樣,就開始叩拜。
今日之後,方笑語佛女之名才算是真正的坐實了,很少再有人懷疑。
方笑語知道今日之後定會為自己帶來浩大的名氣,可直到此時她才清晰地感覺到這名氣的實質。這足以為她,為安王府,為鎮遠將軍府拉起一道難以攻破的屏障,只要她不死,他們就會是安全的。
特別是在信奉佛祖的皇帝眼中,以往的那些小小的累積加起來,也絕不會比這一次如此直觀明顯親眼所見來的清晰透徹。
之後,過去了兩天,皇宮中已經開始恢復了往常的秩序。而史官提筆疾書,在記錄歷史的紙張上稱此次災變為大災難日,原因是邪教肆虐,妄圖動搖江山,惹天之怒,降下懲罰。
從前,那些因為大災難而攻擊皇帝昏庸無能的事情全都沒有發生,反倒在史官的書寫下成了皇帝的功績。
正是因為皇帝知人善用,得天地垂惜,故派下佛女,以此為媒介,提醒皇帝,這才讓大多百姓幸免于難,保住性命。
之後,大承各地發現了無數的神跡,一夜之間出現的碑文,一座看起來已經有些破敗但卻供奉著佛祖的廟中出現的經文,打魚的漁夫從魚月復中剖出的刻有贊美皇帝的玉片,井口中發出的微弱熒光等等等等,並沒有直接的夸贊皇帝的功績,可若是有知識有文化之人一瞧,卻並不難理解其中的含義。何況方笑語也派了人做‘托兒’,就算別人沒有發現,他們也會引導著別人發現。
一時間,各地之中,皇帝的聲望一時無兩。
原本因為災後重建這個問題頭疼的皇帝,在接到各地的奏報時,簡直笑的合不攏嘴。
而京城里就沉寂多了。
整整五日,那些原本去了城外寺廟道觀避難的百姓竟然沒有回來。京城里依舊是廢墟一片,光是清理這些殘破的瓦礫便要動用不少人手,浪費不少時間。
而偏偏那些人卻縮在了寺廟道觀中,死都不回來。
其實這就是個適應的過程。那些人雖然沒有經歷身在京城之人所經歷的那些恐怖,而光是憑著晝夜交替大風飛起萬鳥尋死這樣可怕的事,也足夠叫他們嚇破了膽。
他們害怕事後還會有災難發生,覺著佛寺道觀之中有神仙保佑,所以在驚嚇還未平復的時候,他們不願回到那個事發的中心城中,而是在佛寺道觀中跪拜祈禱。
不過這樣的事情也沒有持續幾日,差不多七日左右,便有百姓陸陸續續下山。
此時,大災難再未發生過,他們等了這麼久,也能安心幾分,再則,佛寺畢竟擁擠,又擔心家中狀況,便起了下山的心思。
可是真當他們回到京城之後,面對著對面一馬平川的土地,面對著一眼望不到邊的空曠,卻大多數愣在了原地,而後放聲大哭。
家,沒有了。
無需進城,他們也知道,他們的家園已經隨著那場大災變而成為了一片廢墟。
諾大的京城也就那麼三三兩兩的建築半廢著矗立著,此時的皇宮看起來才是一個真正的龐然大物。
而這些,還都是皇宮遭到了一部分破壞之後顯示出來的的景象,可卻依舊讓他們震撼。
說來奇怪,從前就住在京城之中,皇宮腳下,每天面對著巨大的宮門,一進城就能看到皇宮高大的聳立在那里,但也許是因為看習慣了,他們並沒有覺得這皇宮有多壯觀。
畢竟沒有資格進入宮中,只能看到巨大的紅牆,會如此想也不足為奇。
可如今,皇宮周圍沒有任何的遮擋,整個京城的房子全都塌了,就顯著皇宮高大的立著,給人以難以言說的壓迫感。
他們沒有多少時間去磨蹭,因為家園需要重建。
所有人動起手來,清理廢墟倒也快,只是幾日,就被清理了大半。此時有百姓慶幸避難時將家財隨身帶著,所以才不至于往後無路可走,但是那些富商巨賈卻是欲哭無淚。
他們自然也帶了錢財,可是一些糧食等等不好處理的更無法攜帶的隱形財產,他們卻只能放在家中。
待他們回來,整個京城都廢成了一片,哪里還能分辨出哪一處是自己的家?即便找著了,雖然還有些藏在地窖之類隱蔽地方的東西還在,但相比起來,損失的卻也不少了。
重建京城,光靠百姓自己的財物肯定是行不通的,于是朝廷就必須要撥款,從外地運送木頭、石塊等建築所需。很快的,皇帝就發現,國庫的銀子已經飛速的離他而去了,這讓他心疼不已。
好在方笑語支援了些,但也杯水車薪。不過這時候當初為了陷害周貴妃而忍痛讓出去的那些屬于葉書成的勢力中的銀子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不要小看葉書成的財富。這些年來,他瘋狂斂財,不僅僅是在大承,他的手伸向了無數周邊國家。為了給自己爭奪皇位提供銀錢支持,葉書成積累的財富加在一起怕是都要比國庫豐盈了。
但是,方笑語私留下了大半,只是撿了幾個于她而言不怎麼有用的小勢力將之報給了皇帝,但即便如此,也大大的減輕了皇帝的壓力。
大災變過去後整整一個月,皇帝才從繁忙中抽出時間來,將方笑語叫入了宮中。
這是大災變後方笑語第一次進宮,之前她也在忙著安撫災民,而後就是為了重建鎮遠將軍府和重新修建安王府之事奔波。
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忙碌,一時間倒也沒顧得上那些客不客氣的事。
當方笑語再次出現在御書房門前的時候,蘇萬福已經在門外久候多時了。此時他再見到方笑語,那感覺與從前完全不同。
若是從前他還念著自己是********,心下還有幾分高傲,此刻他卻將自己放的很卑微,面對方笑語時那身子躬的更低了。
佛女啊。若是他覺得從前那些預言不過是瞎貓踫上死耗子,那現在呢?
這次的大災變,險些沒將他嚇出病來。他年歲已經不小了,還歷經了如此可怕之事,大災變之****還能撐著隨在皇上身後,可那之後的第二日,他就病倒了,整整休養了四天,這才緩過來。
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管他是不是大內太監總管,可終究也不過是個奴才。所以即便方笑語不過是個看起來普通至極的千金小姐,他也對她恭敬不已。而如今,她成功的預言了這次大災變,提早讓京城百姓避難,又為皇上出謀劃策將影響降至最低,這樣的能力,這樣的功績,早不是他一個奴才能夠怠慢的了。
何況他也有私心。
方笑語既是佛女,能夠溝通九天神佛,那與她打好關系,對自己總是有好處的。
而至少到現在看來,方笑語對他的示好似乎並不排斥。
「蘇公公近來可好?」方笑語已就如從前那樣打著招呼。別看蘇萬福只是個奴才,可他是貼身伺候皇帝的。許多事,閻王好管,小鬼難纏,跟蘇萬福處好關系不是什麼錯事。
「好好,托世子妃的福,老奴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蘇萬福直到現在想起依舊覺得膽戰心驚。宮中雖然也是避難之所,可卻並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安全的。許多宮殿被夷為平地,當時那些宮殿中的人死傷了不少。
若不是方笑語提醒,那一****可能會在自己的居所之中。而他的居所,早就成了一灘瓦礫。
「世子妃,皇上正在御書房等您,老奴帶您過去。」蘇萬福神態更加謙卑了些。
「有勞公公。」方笑語笑著點頭,而後跟在了蘇萬福身後。
御書房中,皇帝正在看著各地傳來的奏折。雖然大災變只發生在京城,但它對于各地的影響卻不容忽視。
一開始的幾天,皇帝為此焦頭爛額。好在方笑語也做了些準備,在各地將事情的壞影響降到了最低,這才沒有發生大的暴亂。
「笑語丫頭來了?」皇帝一見到方笑語就眉開眼笑。不得不說,他真的覺著方笑語是他的福星,自從不小心在將軍府听到了方笑語得佛祖提點之事,他一路歷經各種亂七八糟的難事,最後解決幾乎都有方笑語的影子。
「皇上這是怎麼了?一副想笑又不笑,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方笑語倒也學會了打趣。重要的是打趣的還是九五之尊當朝皇帝。
「你個丫頭片子,又來打趣朕是不是?」皇帝啞然失笑。現在敢跟他這麼說話的人可不多了。但是他卻覺得親切的很。
「皇上召臣女來可是有事?」方笑語笑了笑,隨即問道。
「說起來,近來大承各地可是熱鬧的緊。如你所言,大災變之後,各種魑魅魍魎盡皆跳了出來。好在他們蹦的再歡,也難成大事。」皇帝笑著,將手中的幾張奏折甩給了方笑語。
方笑語自然是穩穩的接住了,而後便打開奏折讀了起來。
這不讀還不知道,一讀,她這神色就萬分古怪起來。
皇帝見方笑語這神色,心中也是了然。他當初看這奏折的時候先是給氣得半死,可看到奏折的後半段,神情卻也如方笑語一般古怪。
真是沒想到,他在任的期間,什麼事都叫他遇見了,還真是有趣的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