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王爺與柴家有關,所以讓方笑語對他的興趣成倍的增加。但是,有一點卻讓她十分在意。似乎有人刻意的在混淆這個王爺的各種傳聞,否則即便王爺在他國做下十惡不赦的大罪,也不至于他的成長過程會有這麼多的版本流傳在外。若說是無人刻意制造了這些流言並一一傳播,方笑語是不信的。
而後,便是那具與老王爺的尸首十分相似的尸首,尸首的主人來自于葉秋不久前剛剛詢問的那個老宮女。
葉秋敏銳的發覺,似乎有人刻意引導著他追查到王爺當年所做的那些事,引導著他接近那些真相。所以,他輕而易舉的尋找到了曾在冷宮中服侍的老宮女,而在得到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之後,那老宮女便被滅了口。種種的一切,就像是有著一雙無形的大手牽引著知道這些故事。
所以,葉秋一度不知道該如何跟方笑語匯報他所查到的。這種別人故意暴露給他看的真相,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麼貓膩與緣由,連他自己都不信。
老宮女的死因便是脖子上的兩根針痕,仵作驗尸說是從此處扎入的針上可能涂上了麻醉之類的藥物,耳後一根針是風國的習俗,也就是所謂的鎮冤魂。
既然是鎮冤魂,那本身就證明了此人的死是冤死的。再加之對方也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無背景的老宮女,且還是出宮很久的那一種,所以也沒有什麼忌諱。仵作剖開了尸首,發現老宮女的體內密密麻麻的竟然有著成百上千根針,死狀恐怖的令人咋舌。
而凶手的手法很巧妙,尸體上竟然看不出一點傷痕,成百上千根針刺入體內,怎麼可能沒有相對的針刺的痕跡,所以,仵作從針的分布,還有方向上來判斷,將老宮女的頭發剃了之後,就發現那頭皮上是密密麻麻發紅發黑的針眼。當時仵作自己就吐了出來。
這些針分布在體內,沒有特殊的武器根本不可能會形成這種模樣,因此,在听了葉秋的描述之後,她便查閱了不少典籍,終于讓她查到了幾十年前,大周有著一個門派就善用一種千百根細如牛毛的發針來殺人的暗器,名叫千花萬葉針。而方笑語還發現,這種針的原理,與她記憶中的暴雨梨花針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剛听到許三講述老沐王死因的時候,她只是听著有些耳熟,那種淡淡的熟悉感,卻始終想不起來究竟是在何處接觸過這種所謂的死法。直到許三因為想給她個下馬威,故意在沐老的面前大聲提及她可能知道老沐王死亡的原因時,她才突然將老沐王與風國的王爺聯系了起來,想到了葉秋所提起的那個老宮女的死狀。
她之所以堅持要親眼看到老沐王的尸首就是因為要確認自己的猜測。
而事實上,她的猜測也確實應驗了。
而她之所以懷疑老沐王的死與大周的老皇帝有關,是因為老沐王的尸首直到此刻依舊在冰棺中保持完好。
如果老沐王的尸首沒有在白玉寒冰床上保存,事後也沒有被沐王掉包又放在冰棺中保存。如果老沐王入土為安,早晚有一日,尸體要腐臭而後化骨。
血肉可以腐化,成為滋養土地的養料。可身體中的那些細針卻不會。一旦有人看到了老沐王的尸首,看到了他的骨頭之中塞滿了細針,那麼,老沐王的死因很容易就會被猜測出來,也就很容易讓人注意到千花萬葉針,注意到驚門,從而注意到驚門在四十幾年前是如何覆滅的。
就像是蕭入不經意間知道了當年老皇帝誘使他的私生子弟弟去滅了驚門,帶回了千花萬葉針,可卻被過河拆橋,不僅沒有兌現承諾,還搶了那人的心愛的女子。這種事,畢竟不可能瞞過雖有人,一旦被有心人知道了,某些計劃就會橫生波折。
所以驗過老沐王的尸體後方笑語問過沐王,當初提出要將老沐王的尸首放在白玉寒冰床上保存的人是誰。
而沐王回答是老皇帝。
如此種種,再加上方笑語那沒事兒就喜歡天馬行空一下的‘胡思亂想’,事情似乎就並不難猜了。
而蕭入的承認,就更是證明了她的猜測沒有錯誤。
雖然她此刻想起來,葉秋在風國的經歷,帶回來的種種線索,又與大周老沐王之間產生了牽連,這一切是否只是個單純的巧合,她對此保持著懷疑。
「原來如此。」蕭入听了方笑語講述了葉秋在風國所見到的那具老宮女的尸體,因為當時的仵作已經解剖了尸首驗尸,所以如此相似的死狀,方笑語會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是,蕭入卻很難有實感。
當他知道老沐王的死很可能與自己的父皇有關時,他的心情十分復雜。
老沐王是他的王兄,雖然他出生的晚些,年紀與王兄的兒子差不多大小,但他們是兄弟的事實卻無可辯駁。
這些年來,蕭京一直都在尋找殺死王兄的凶手,哪怕換來一次一次的失望,可十幾年如一日,他都不曾放棄過。
他也一直都在幫著蕭京尋找各種可能的線索,但他真的沒有想過王兄的死會真的跟父皇有關。
父皇有許多許多的兒子和女兒,年紀大的如雲王和蒙王這些七老八十的,年紀小些的如他這般二三四十歲的都有不少。因為大周皇室傳承的武功比之一般江湖門派的要厲害些,強身健體不在話下,所及即便父皇近百歲了,夜御幾女也不成問題。孩子還是不停的生,他算是小的,可比他更小的也大有人在。就是此時,他都還有好幾個剛生出來的弟弟妹妹,兄弟姐妹之間的年紀差距足有八九十歲都是尋常。
所以,父皇對子女其實並不疼愛。所有的子女于他而言全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罷了。為了他的江山社稷,他可以隨意的犧牲任何一個他‘疼愛’的兒女。更何況那些孫子孫女數不勝數,他怕是臉面容都記不得幾個。
但是,這種赤luoluo的現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哪怕平日里你心中再是清楚明白不過,也以為自己可以平靜的接受了這樣的現狀,但其實他還是太高估了自己。所以他現在說不清心中這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是憤怒還是難過。
老沐王。他的王兄。他是個正直的老好人。
這樣的人,生于皇家,是他的不幸。
或許是他聰明,不願意介入到皇子奪嫡的漩渦中去,也或許是他真的灑月兌,對那些勾心斗角不屑一顧。他明明遠離了皇庭,遠離了那些廝殺與糾纏,以為自己縱情江湖,做個仗劍天涯的大俠,就能擺月兌掉那些身為皇家之人的枷鎖。可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無論怎麼躲,怎麼逃,怎麼將自己摘出去走得遠遠的,卻總有人不放過他,最終他還是死在了皇權的傾軋之下,成了他自己親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
他現在總是想著,王兄是否知道自己的死其實是他的好父皇一手促成?或許只是為了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希望他知道,能看清了這些所謂親人的嘴臉。他又希望他不知道,因為那對一個老好人來說會是一個多麼痛苦的打擊。
「殿下還是小心的好,你們那位老皇帝可是為了權利江山六親不認的主兒。與你們的老皇帝相比,我們大承那位可算是個大善人了。」方笑語冷笑。
蕭入想笑卻笑不出來。
自己的父皇能夠犧牲掉沐王兄,自然也可以犧牲雲王、蒙王甚至是他。他要防著的,不僅僅是來自外界的一切壓力,還有自己的親人時不時的可能在背後所捅的刀子。
那刀子鋒利無比,可流出的血,卻是冷的。
「但是,不可否認,你們的老皇帝是個做梟雄的料兒。冷酷無情,任何人都可以利用。所謂妻子、兒女、朝臣、百姓,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也可以眉不皺眼不眨的推出去送死。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只要能擴充自己的疆土,無一不可棄,無一不可舍。」方笑語的語氣中並沒有鄙夷。如果只是單論帝王而言,這樣的人才是最合適的。可惜,這不是亂世,沒有他發揮的空間。
「你似乎很欣賞他?」蕭入看著方笑語的神色復雜無比。
「我討厭他。十分討厭他。討厭的恨不得他下一刻就立刻被五馬分尸死無葬身之地。」方笑語冷笑,繼續道︰「雖然我討厭他,但卻不代表我不欣賞他作為的帝王的智慧與忍耐。」
蕭入皺眉。
「我厭惡他,是因為我與他沒有相同的目標,沒有他的野心勃勃,沒有他的雄心萬丈,沒有他為了江山可以放棄一切的魄力。如果我是他,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場之上,如果我擁有者與他一樣想要一統天下的野心……」
方笑語抬頭,看著蕭入的眼楮道︰「或許,我會做的比他更加殘忍更加霸道更加不可一世更加不會給任何人機會忤逆我。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的父皇,他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來完成這句話的意義。這一場戰爭,無關正義,只論輸贏。」
「我該慶幸,你沒有爭奪天下的野心。否則,誰能擋的住你?」蕭入苦笑。他確實慶幸,因為方笑語除了性格上的某一些點霸道一些之外,她對權利一事根本嗤之以鼻,否則,憑她的武功,憑她的那些未卜先知的本事,憑她層出不窮的手段,誰能夠攔得住她的步伐?
這個天下,女子為皇者雖然很少,但卻不是沒有。方笑語若是想,首先就有了一個能夠穩步邁進的背景。
大月朝的皇帝,不就是個女子嗎?
但是蕭入不明白。方笑語不是沒有野心,只是她厭煩了。
如果曾經的某一世她沒有做過女皇,沒有體會過做皇帝的那種無奈,她怕也會對爭權奪利有些興趣的。但是,一想到那些批不完的奏折,上不完的朝堂,听不完的嘮叨,操不完的心,她這一顆爭權奪利的心就被她果斷的掐死在搖籃之中了。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打死她都不再干了。
當皇帝有什麼好?做的好了那是你應該做的,做的不好了就全都是你的錯。當年方笑語做女王的時候,面對底下一群嘰嘰喳喳就跟麻雀兒似的大臣,還有那些永不知足的百姓,她真的很想大喊一聲,去你的,我是你媽啊!
可惜,當皇帝的,連這種話也不能說,否則會被大臣彈劾,動不動以死相薦。百姓們若听了,這被害妄想癥就止不住了啊。要不就是皇帝陛下是不是不要我們了?皇帝陛下是不是嫌棄我們了?我們怎麼這麼命苦啊,然後就抗個議,謀個反,煩都被這些人給煩死了。
當個明君未必能流傳千古,但要是當個暴君,恭喜你,以後千百年你就等著被罵吧。
方笑語算是當皇帝當怕了,並且十分不能理解這些人為什麼都這麼想不開,非得去找這份氣受。
不過,各人都有各人的苦衷。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的心思都是不同的,也說不出誰對誰錯來。
她是對皇位沒興趣了,但既然別人有,也不妨礙她過日子。
說實話,要是大周的皇帝不是野心太大,總是打大承的主意,他就是再殘忍又關她什麼事?
可是她爹可是大承的戰神,雖然名義上是駐守北燕的守將,但實際上現在調入京城,以後就是哪兒有戰爭,皇帝指哪兒他就得打哪兒。
而大裕朝的奉天帝,賤是賤了點兒,但卻沒有到處打仗的心思,頂多就是跟她們老葉家的皇帝斗個嘴,沒事兒送點東西來刺激刺激對手,事情也就過去了。
其他國家國力不如大承,想打仗也得掂量掂量有沒有這個膽子跟魄力。唯獨大周,沒完沒了,陰魂不散。還偏偏就不發動大型戰爭,西北那塊兒一年里來挑釁上兩回,簡直煩人透頂。
她家大將軍的命很金貴的。與其總是被耍著玩,不如一次性解決了。(未完待續。)